後來美美來了。她與柳兒、小玉又是不同類型,身量高挑,膚色微黑,高鼻樑濃眉毛,有張倔強的表情。蘇韻乍見美美忍不住驚呼,因為美美實在太像她夢中人物,她與周肇錦對女人的品味竟如此相似!周肇錦見她失態忍不住笑了出來,那是一種蘇韻看不懂的洋洋得意。

蘇韻對美美的感覺很特殊,因為她知道周肇錦帶回家的女人裡只有美美真心愛上了周肇錦。她看周肇錦的眼神就像沙漠中迷途的駱駝望著落日,那麼深情又飽含痛楚。雖然周肇錦曾帶給她莫大的憤恨與束縛,蘇韻還是希望在她帶著玥盈離開時,周肇錦身邊有一個像美美這樣瘋狂迷戀他的女人相伴一生。這不只是為了感謝周肇錦幾年來對玥盈的疼愛,也是因為她認為美美若能填補她的位置,周肇錦就不會偏執地尋找她們。

那場十三歲的夢後蘇韻請了幾天假,想想一個人在家真沒意思,便約了美美來家裡午餐。周肇錦雖然經常強調美美必須一早離開,但可沒說離開後不能再來呀。美美當然不能隨便溜班,不過蘇韻以周肇錦名義買了她整天外場,只要有錢拿,老鴇也不會知道箇中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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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的身世與柳兒大同小異,不過她的父母都是臺灣人。蘇韻最記得她一雙靈活的圓眼睛,國語說得十分吃力,經常一邊捲舌一邊皺眉。不同於沉默寡言的柳兒,小玉總是活力充沛,因此連周肇錦也特別偏疼她,偶爾會放任她在周家多待一會兒。有幾次玥盈上學、周肇錦上班後,小玉才打著哈欠從房裡出來,蘇韻便將準備好的早餐端出,兩人一邊閒聊一邊吃早餐,因此蘇韻對小玉的身世最清楚。

小玉的父母都是工人階級,家境清寒,但小玉父親頗有見識,甚至讓小玉也上了幾年學。小玉十三歲那年父親在工廠意外過世,那時她家中剛添一對雙胞胎弟弟,小玉只好休學工作貼補家用。本來以為撐幾年等弟弟們大了母親便也可外出工作。誰知道弟弟們三歲還不會說話,帶去看醫生,才知道兩個弟弟都智能不足。

小玉母親心力交瘁,一急就病倒了。禍不單行,政府又以道路拓寬為由強行徵收了小玉家的房子,補貼的錢還不夠小玉的媽看兩次醫生。到此山窮水盡地步,連棲身之所也沒了,小玉只能用女人原始的本錢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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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韻記不得美美是周肇錦帶回家的第幾個女人,在美美之前是小玉,小玉之前是柳兒,柳兒之前的她連名字也忘了,遑論長相。

這些女孩的藝名都有種力求簡潔的虛幻,彷彿卸下這名字她們就會成為另外一個人。周肇錦會和每個女孩保持一段時間的熱絡,或許一年,或許半年,而後無預警地替換。好在女孩們從不重疊,是以家裡也未曾出現爭寵或搶客的尷尬景況。

初始蘇韻不知如何面對這些女孩,只好選擇避而不見,只是玥盈起床時間與周肇錦差不多,總要盯著蘇韻去敲周肇錦房門,或許在她未解人事的心裡也覺得父母的相處模式異常。蘇韻敲完周肇錦的門後他房裡的女孩總會趁玥盈刷牙洗臉時溜走,熟能生巧,幾次後蘇韻也就習慣了面對周肇錦房裡半裸的年輕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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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韻最早的記憶是一九四五年底。那時她還在船上。蘇韻是讓周肇錦搖醒的,一開眼就見周肇錦浮腫的眼皮幾乎貼著她臉,嘴裡直喚:「蘇韻!蘇韻!」把蘇韻嚇得尖叫起來。

周肇錦其實長得不差,長臉蛋、濃眉毛、薄嘴唇、方下巴,就是一雙眼睛長壞了,太小,太細,太深。人說雙眼是靈魂之窗,因為從眼神可以看穿一個人,在當時蘇韻的確從周肇錦的眼裡看到假不來的焦慮,或許這是她選擇相信他的原因。蘇韻那時還覺得眼皮很重,所處的房間又晃得她想吐,果然才剛轉完這個念頭便嘔了幾口清水。周肇錦輕扶著她肩膀,她啪一下就把他手甩掉。

周肇錦也沒生氣,依然「蘇韻蘇韻」叫個不停。她往四周瞟了一圈,狹窄的艙房裡就只一張單人小床和可容一人進出的空間,左邊是一個推拉門,門上有個半透明的小窗,用半床毯子遮住了。蘇韻試圖起身,又覺得頭暈,下體隱隱不適,只是摸身上倒還穿著整齊,一時也有些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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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郊區對蘇韻而言並不困難,卻也並不是那麼值得高興。學校的事情上軌道後她才有餘裕以外地人的眼光欣賞這個新家與新鄰居們。老硐村的人文氣候皆與臺南不同,很難想像兩者並存於同一個小島,但她很快便學會欣賞老硐村的美,尤其夏天清晨將亮未亮時,夜裡的濕氣不及蒸發而凝聚於草葉或蛛網之上,輕風一吹成串隨風向而去,晶瑩可愛。空氣飽含水分,氣管到肺尖都潤沁了。美麗的山嵐和緩纏繞山尖,再讓陽光淡淡驅散,露出整排翠綠的山色,像初醒的少婦睜開慵懶的眼神,濛濛地微笑著。推開窗戶望出去霧茫茫的,群山群樹都急著釋放更多氧氣,晏起的人包括她這個外路人都蒙其嘉惠。

除了喜歡這裡的氣候,蘇韻在老硐村也交了朋友,最為交好的是住在隔壁的林太太。林先生全名林敏陞,四十來歲,是個沉默矮小的男人,在小學裡做工友,臉龐還算年輕,不過半顆腦袋禿了,還有隻腿受過傷,走起路一瘸一拐,跑也跑不快,冬天常看他拄根拐杖出門,天氣稍變就捧著膝蓋坐在樓梯間,臉皺得像揉過的抹布。林太太說他是一九四四年底在貴州獨山和日本人打仗的時候給詭雷炸傷了,雖說丈夫斷了條腿,林太太說起來還是洋洋得意:「那些日本鬼子可狡猾了,先假裝撤退,然後沿路埋雷,整個排的人炸死一大半,他還算命大,只丟了半截腿!」彷彿當年在獨山打仗然後傷了一條腿的是她。

林太太是典型外省太太,一頭短髮,前額夾了兩根黑色細髮夾,眉毛細心修過,一雙狹長的鳳眼年輕時或許還有幾分風情,但過了中年眼皮一垂便顯得賊頭賊腦。林太太喜歡穿旗袍,雖是手工粗劣花色庸俗的便宜貨,但虧得她身材保養得宜,穿梭在在粗布大衫的老硐村女人間另有一股搖曳生姿的風情,輕浮的男人總也喜歡多看兩眼。林太太沒有工作,蘇韻外出時便將玥盈交託於她,大概是因為沒有生育,林太太對玥盈不錯,除了孩子日常花費,沒多向蘇韻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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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養過鳥,好幾隻,有白文鳥,也有撿到的白頭翁,還有一隻受傷的麻雀。我養過鼠鼠,楓葉鼠、天竺鼠。我也養過狗,也養過貓,然後我要說的是,當你養了一隻土狗,你的生活就會徹底改變,這改變遠比養其他寵物更驚人。

當你養了一隻土狗,你就不能不運動,你就不能太晚睡,因為你就不能太晚起床。如果你早上實在爬不起來,你下班之後也跑不掉,不管你幾點下班,你的狗都會如影隨形地跟著你,只要你一回頭就可以看見他熱情、雀躍、充滿信賴的甜笑-不論他長得甚麼模樣-慫恿著你帶他出門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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