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狂眼中的世界

Chap.3 狗的雨夜－8

　　我覺得眼前的世界彷彿蓋著一片白霧，雨分明已經停了，我耳裡卻還聽到許多雜音，我努力撐開眼皮，輪流轉頭看著極光和阿饒，想說點甚麼，嘴裡好乾，只發出顫抖的喉音。阿饒用肉掌啪啪啪地打著我的腦袋，綠螢螢的貓眼露出憂愁的神色，看來我真是不行了。

　　所有的狗都安靜下來，走進停車棚圍著我，我拉拉嘴角苦笑，彷彿真要送我走似的。幽冥女王忽然尖叫了一聲推開她身邊的紋冰，紋冰毫不掙扎地退開了，幽冥女王趁勢逃逸而去，腳步帶著得意的輕盈。我望向極光，他溫柔地說：「由他去吧，我們再也毋須怕她了。」

　　一群幼犬踉蹌著鑽到我身邊，吱吱喳喳怪叫，在我身邊歪歪扭扭地打著架。我覺得我的生命彷彿從體內飄散到他們體內，雖然不是我的孩子，但彷彿也變成我的孩子了。母狗想要把他們叼走，極光阻止了她，極光是懂我的，如果這是最後，我要在孩子們的歡笑聲中走，不要在狗群悲傷的眼神裡離開。闔眼其實不過就是那麼一回事，和睡覺一樣，沒了知覺罷了，只是對不起我媽和昕姊了，沒能守著沁沁到最後。

　　眼前的景物顏色越來越淡，原本深淺有致的層次都成了淺淺灰灰的散景，有幾隻年輕的狗耐不住，已經開始嗚咽了。我嘆了一口氣，慶幸百花不在這裡，他那樣纖細，一定禁不起這個場面，啊，我竟然在我將死之時還擔心著他，我果然是一隻好狗啊。

　　阿饒忽然又啪啪啪打了我幾下，把將睡未睡的我打得半醒：「起來！起來！你這隻笨狗！」她很激動，比平常還激動，而且極光竟然沒有阻止她：「聽到沒有，笨狗！起來！你聽！你聽啊！」

　　我努力豎起耳朵，那揮之不去的雜音中似乎間雜著某人的呼喚，好熟悉，她叫著：「百花，你要去哪裡，等等我，你把百寶弄丟了是不是？」

　　我笑了出來，好滿足，沁沁心裡畢竟還是掛念著我的。

　　這樣就夠了。我輕輕閉上眼睛，發出最後一聲長鳴，只求能將我心所牽掛的人喚到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