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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或許是有病吧。

再次相見,是在一所高中的鋼琴獨奏會,那是父親的母校,父親終其一生投入音樂,卻總是被評為沒有才華,那樣愛著音樂的人,只能當琴匠,而他,是父親的驕傲,不世出的天才,分文無收的這場獨奏會,是父親花盡心血金錢栽培他的一個終點,他臉上帶著微笑,琴聲裡帶著悲憤,連最輕快的旋律也充滿血腥,會場啞然無聲,安靜,但是有誰聽見他指尖的吶喊?腦海中不斷浮現,鋼琴家,有病,有病...。

娜娜在後台等他,穿著一身規矩的制服,手背的鳳凰更顯的尖銳。

他有些詫異,卻難以措詞,她會不會以此要脅?藏在卡其色襯衫下的,應該還是那天烈日下雪白的胸線吧?他看到娜娜的腳邊有一小堆煙屑,火紅的頭髮隨意紮起,臉頰上有好幾個清楚的掌痕,帶著未褪的青紫。

你被打了?他問。

對啊。娜娜若無其事的說。

為什麼?他問。

因為,我要和他分手。娜娜說。

很嚴重啊。他說。

我身上更嚴重,你要不要看?娜娜說。

他們就這樣發生了關係,然後他才知道他的名字,nana,他躺在床上喃喃重複的唸著,娜娜毫不避諱的起身穿上衣服,從扁扁的書包裡拿出一把卡通圖案的梳子,邊梳著,邊猶豫,最後才衝動似的問了一句,你,你可不可以給我錢?

他愣住,錢他有很多,只是他沒有預期到,這個女孩,娜娜,會這樣開口。

他沒生氣,他未預期到的事情很多,就像他曾為了撫摸娜娜的胸部被打到住院,卻又意外的得到了娜娜全部的身體,事實上,他到現在還是有些糊塗。

娜娜抬起手背,展示著猙獰的鳳凰,眼淚掉出了她憂傷的眼睛,長久的沉默之後,娜娜說,我想去弄掉這個,還有,肚子裡的那個。

他沒回話,之後,直接給了娜娜一百萬,還陪她去了婦產科。

斷斷續續的,他才知道,娜娜是個孤兒,從小就混在幫派哩,16歲就跟了年紀大她兩倍的小混混,故事其實並不精采,但是卻有很深的悲哀,為了生活,女孩學會了聽從,不管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有時候娜娜會在夜裡被自己身上的刺青嚇到,因為她其實不喜歡這些血腥的圖案。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娜娜很震撼,據說他那天的行為,死一百次都不足以原諒,因為她是大嫂。

為什麼沒殺了我?他問。

因為你給了我希望。娜娜沒頭沒腦的回答。

娜娜說,她第一次發現也人可以這樣,不顧性命的保護自己的理想,他回想當初娜娜嘲諷的口氣,一個正常人都應該知道腦袋比較重要...。

因為一個不是正常人的他,讓娜娜心裡沉寂已久的希望又被燃起,她想要過一般人的生活,想要當一個麵包師傅,每星期帶著好吃的麵包回到孤兒院。

他吃驚的發現,原來他是有理想的(娜娜瞪了他一眼說當然有),原來他也深愛著自己的手,他也深愛著音樂,只是,他不知道為什麼從來沒發現。

他和娜娜一直保持著,沒有感情,卻很享受的性生活,直到有一天,娜娜說,他們不能在這樣下去,因為,娜娜覺得"債"已經還清了。他才發現娜哪一直把陪他上床當成那一百萬的代價,而也些啼笑皆非,他必須承認娜娜很有味道,他實在眷戀。

不如我再給你一百萬吧?他提議。

不,我現在已經不是娜娜了。娜娜這麼說著。

娜娜用一百萬,除了刺青,打掉孩子,還唸完了二專,火紅色的頭髮已經剪掉,人豐腴了些,眼神溫和了些,在麵包店裡當助手,看起來很開心。

當最後一次見面,娜娜幾乎不帶眼淚,他卻感到份外難捨,娜娜說,有了想要一聲相守的男人,男人願意和娜娜一起開一間麵包店,也願意陪她每星期帶麵包回孤兒院,所以,必須要和深知娜娜過去的他道別。

再見只有一個擁抱,從此他再也沒見過娜娜,他擠身國際樂壇,常常想到娜娜,一直想著應該和她說聲謝謝,只是無緣再相見,唯有在經過麵包店的時候,不着痕跡的緩慢腳步,貪心的張開鼻翼,小甜餅的味道那麼熟析,就像娜娜頸間濃濃的味道。孩子總是不解的問,爸爸,你為什麼喜歡小甜餅?

因為小甜餅很好吃。他答。(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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