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狂眼中的世界

近十一年前，某個春末夏初的夜晚，我被控媽強迫推銷了一隻狗。從此之後，扣除大學外宿兩年半（外宿時期還被迫每個周末都得回家幫陳黑糖洗澡＋承歡膝下），只要天沒落雨、地不積水，我就得帶著報紙、塑膠袋，帶陳黑糖出門散步。






這條散步的路走了快十一年，人狗都練就了閉著眼睛也不會迷路的本領（好吧，我承認我是有點誇張！），卻從來沒有為它留下半片可供紀念的照片。這幾日難得一見綿軟溫馴的晴冬風情，我忍不住帶了相機出門，心想，日頭下，陳黑糖那在室內總是糊成一團的黑臉也該較為清晰吧？

跨出家門拐了第一個彎，便是夾道的住宅區。建物矗立多年，擋住部分天空，不過公寓矮小，不似大樓殘酷，只要一抬頭，還是可以瞥見風吹來大片的白雲與閃閃躲躲的藍天。若是清晨，微風帶著半透明的殘霧，那才叫美呢。



傍著那條終年不輟的臭水溝，原有一排浪漫的楊柳，卻不知是誰又是何時，竟換成了一排檳榔樹（囧）。雖說別有風情，不過看熱情奔放的檳榔樹們在這濕寒陰鬱的大台北南端掙扎求生，總覺得心裡有些扎疼，至於隨風擺盪的楊柳們下場如何，我是連想也不敢想啦！



才剛出發，我就不廷呼喚陳黑糖的名字，要他回過頭來擺個姿勢。黑糖是標準的牡羊座，散步向來走衝鋒陷陣路線，不解為何今日老是被扯住脖子踩剎車，臉上的表情既是納悶也是惱怒，只是主子太兇，不敢表現太明顯罷了。



散步路線經過的露天泳池，圍牆是紅心堆疊的半面鏤空磚牆，夕陽透過縫隙迎面而來，與中南部猶有餘威的日光相比，這夕照柔似水軟如棉溫如玉，好像一杯虛有其表的金黃香檳，冒著甜甜的泡泡，喝了通體舒暢。



趁著我沉醉在夕陽餘暉，陳黑糖也不浪費時間，很有效率地撒了泡尿（敬告：路邊泥地與水泥磚，非隨意尿在私人產業，請認真魔人退散！）。夕陽狗溺兩相輝映，都是溫暖的黃色系。（被歐飛）



走著走著，我們來到臭水溝的另外一側。這側拉起一條水泥做的偽竹欄杆，為買菜的主婦、散步的老人、遛狗的少女（對，就是我！）圍出一條安全小路。不過，這跟周先生一點關係都沒有，是以前的縣長任內做的。臨時從我身邊超車入境的老夫妻們有一對溫暖的好背影，一點都看不出剛一把將我推開的狠勁XD。



看著這片天空，忍不住唱起那首好老好老的歌：「台北的天空～有我年輕時的笑容～。」該慶幸嗎？我也只會這兩句！（顯然年紀還不是太大！XD）前幾日才讚頌了南部的陽光，沒想到北部也有如此輕柔的天青色，連電線杆也為此露出幾許溫柔了。



臭水溝上的小泥橋，一直讓我有一種樸實的親近感。夏日時，會有許多阿婆在橋上賣自家種的蔬菜。我真得很想問阿婆們：到底從哪裡擠出地來種菜的？



為了搶陽光幫陳黑糖拍幾張清楚的照片，而將他放到某個石牆上，這傢伙超討厭照像機，原本還顧盼生風，一看到相機就渾身像長了蟲一樣扭來扭去，我只好來硬的。左手捏住他下巴，右手按快門，可惜，他還是掙扎了一下，臉上表情還超猙獰，一副要跟老娘拼個你死我活貌。（也不想想我是誰？我是大魔王欸！）



經過姊姊的魔鬼訓練後，知道不會有人來救他的陳黑糖決定放下尊嚴，順從我所有的無理要求。



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他學會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當控爸控媽不在場時，千萬不要忤逆魔鬼姊姊。所以，他決定綻放甜美的笑容，速戰速決。



雖然在過程中，他忍不住洩漏出一點點疲態，而打了一個很沒氣質的哈欠。但是即使是這種跟老頭子沒兩樣的醜哈欠，在我眼中也是超級可愛！



大概是為了彌補剛剛的哈欠，最後的最後，這孩子給了我一朵燦若春花的微笑，飼主的心雖然是鐵打的，也瞬間融化了！陽光果然是最好的催情劑啊～。


　
抬頭一看，天空顏色變得更淺了，原本大片的雲朵也漸漸消褪，我們穿過巷子，在只擁有一線天空，卻覺神清氣爽，傍晚了，還有如此清新的感覺，真奇妙。



我們又經過了臭水溝。如此平靜無波，如此深沉隱晦，在華麗城市的一角，扮演不為人知的某個祕密，沉默著發臭。



我們經過一隻以假亂真、不知道嚇到我幾次的假狗。



我們也見證了最後一抹燦爛的夕陽，以及綿被一樣蓋住它的雲層。



我們站在夕陽下，讓我又想起另外一首老歌：「我和我自己的影子～一起在街上遊遊蕩蕩～。」幸好，我又只會唱兩句～。



黃昏前最後一抹天空藍，算不算迴光返照呢？



而陳黑糖也用最後一泡尿，為今天的散步畫下完美的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