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狂眼中的世界

「你有沒有一個人躲在櫃子裡面哭的經驗？」五歲的孩子一臉認真地問，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為甚麼要躲在櫃子裡面？」我說。

「因為哭的樣子不能讓別人看見。」

我在路上撿到的小孩，左邊鬢角有一顆紅色的硃砂痣，右手內側幾道明顯的菸疤，就像一隻滿身是傷的小貓。她的爪子習慣性伸出，因為她不知道誰會對她不好，有時候會抓傷我的新衣服，甚至抓傷我的皮膚。

我給她取名叫小貓。

小貓的眼睛很大，卻黑得看不見瞳孔，望著她的眼睛會以為走進了一個黑洞，而有一種永遠無法回到人間的恐懼，小貓喜歡用眼睛嚇人，就像把面對她的所有人都關進沒有光明的牢籠中，而她顯然從這損人不利己的遊戲裡得到莫大的樂趣。

「你說你遇到我之後還曾經想哭嗎？」我說。

「是啊，我每一分鐘每一秒鐘都想哭，想要放聲大哭嚎啕大哭直到眼睛瞎掉喉嚨啞掉而你的耳膜也破掉。」

「這些話你從哪裡學來的？」

「這些話在我出生的時候就種在我心裡了，就像眼淚在我出生的時候就存在我眼睛裡面一樣。」

「所以你是一個忘了喝孟婆湯的怪物？」

「你說我是怪物也可以，我只是喜歡哭和胡說八道。」

小貓的表情有一種與年紀不符合的滄桑，讓我不忍心拒絕相信她所說的一切。

「為何沉默？」小貓的爪子扣緊我的皮膚，幾顆血珠滑落地面。

「因為不知道該說甚麼。」

「你先告訴我，你曾經有過一個人躲在櫃子裡面哭的時候嗎？」

我安靜地仰望天花板。

「應該沒有吧。」我說。

小貓嘆了一口氣。「那麼你的人生真的很無聊。」

「怎麼說？」

「沒有悲傷和憂鬱的人生怎麼稱得上精彩呢？」

「難道要像你一樣孤苦伶仃地在路上遊蕩還被陌生人撿到，才算是精彩嗎？」

小貓湊近盯著我的眼睛。「你以為你撿到的是誰？我不過就是另外一個你罷了。」

我悚然驚醒，一台摩托車飛快從窗外駛過，打斷了我下午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