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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裡其實有燈,洋燈,小小一盞放在床腳,燈罩滿是細小的灰塵,如長滿絨毛的大蕈。這燈還嶄新的時候該是豔豔的紅,現在則帶著歲月的灰,像放過血的豬肝。

燈下一條細細的拉繩,繩尾繫著飄飄的穗,也是紅的,大概是從倉庫拿出來的時候才新縫上,帶著和燈罩不襯的潤澤鮮艷,像老妓女臉上囂張的胭脂。

燈雖小,在這小小的房裡也堪用了,但阿雲還是習慣點蠟燭。

帶點陳舊的燭光忽明忽暗照在妞妞兒臉上,幾個月大的孩子卻有異常成熟的表情,噘著嘴努力吮,有時因米湯太冷而發出嬌嫩的咳嗽聲。

阿雲往往餵著餵著便哭了。

阿雲總覺得一定是當時吃得不夠,妞妞兒才到十多歲還像根竹竿似的。

同年的林大小姐早已有了小饅頭似的胸,神態也扭捏起來,但妞妞兒一直就是這麼瘦瘦長長,雖然發狠地往上長,卻一點兒也沒有少女的模樣。

說說林家大小姐書韻。

書韻比妞妞兒晚兩個月出生,原本一直睡在林夫人房裡,只是林夫人身體不好,聽了孩子幾天夜啼便形容枯槁,又顧慮著林老爺說孩子與母同房於禮不合,因此剛滿月就讓阿雲抱走了。

阿雲母女剛進林家時睡的是臨時倉庫,放著已淘汰的紅漆拔步床,阿雲反正過慣粗糙日子,見倉庫有床有桌有窗也就住下了。

倉庫不大,床卻很大,沒太多空間,阿雲乾脆把鋪著床褥的矮桌放在床前迴廊權充妞妞兒的嬰兒床,夜裏也好照顧,只是臉盆架、尿壺等雜物只好放到門邊去了,剛開始時沒走習慣,幾次進出差點踢翻了尿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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