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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秋菊死後數週便是過年了,蘇韻早備好年菜準備一家圍爐。小年夜前一天周肇錦卻收到命令要到高雄駐紮一個月。蘇韻問他發生甚麼事情,他當然是不肯說的了,只草草帶過「上面來了命令」。蘇韻其實無所謂,周肇錦反正就是這麼經常四處出任務,他不在她心裡還輕鬆些。只是飛藤村事件剛過,蘇韻餘悸猶存,周肇錦出門時她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別又要屠村了吧?大過年的少幹缺德事,幫孩子積點陰德。」

周肇錦見她愁眉深鎖,臉上忍不住露出又快樂又厭煩的表情,像食了屎的野狗。他壓低嗓子看著蘇韻:「拜託妳別再提起『那件事情』了,否則我們一家三口都別想活。」蘇韻還想說話,周肇錦卻抬手打斷她:「我不知道,上面只要我去高雄,要幹甚麼得去了才知道。就算真和『那件事』一樣我也只能聽令照辦。」想了想又說:「我承認我沒本事,只顧得了孩子的現在,顧不了她的將來,陰德甚麼的,就留給妳處理吧。」

蘇韻聽了有些沮喪。對於依附以殺人為業的周肇錦讓她也痛恨起自己,但轉頭看到睡得香甜的女兒,她又失去斷然離開的決心。其實我們都是一樣的,蘇韻絕望地想著,我們都沒有勇氣改變現狀,只好一再責怪別人。周肇錦又有何錯呢,他是個聽命行事的軍人,就像蘇韻是個有教無類的老師。

周肇錦下高雄後蘇韻開始覺得害怕,一閉眼就看見秋菊那飄盪的小身體。二十九那晚她幾乎沒睡,一直到除夕中午美美不請自來才好些。美美原本想給周肇錦一個驚喜,但軍隊臨時調動卻害她撲了空。蘇韻熱情邀請她留下過夜守歲,玥盈問起,她就說是「爸爸媽媽的好朋友」。玥盈沒有兄弟姊妹,美美又稚氣未脫,兩人玩得興起時便爭相大嚷大叫,屋子因此添了幾許熱鬧。蘇韻忙進忙出,時時回頭笑著叮嚀她們「小聲點」「小心點」,心裡暖洋洋的,總覺眼前這幅景象比以往過年更像一個家。

玥盈白天玩得太累,飯後剛領過壓歲錢便睡了,蘇韻與美美合力將廚房收拾乾淨後才想起忘了貼春聯。蘇韻到書房裡將前一天寫好的春聯取出,上聯「一登佛寺祈民安」,下聯「四巡頂禮懺己心」,橫批是「九玄初更積福修」。諸事備妥,蘇韻才發現家裡已沒了糨糊,除夕這夜又沒地方買,靈機一動,叫美美進廚房捻些吃剩的白米捏糊了抹在春聯背後。美美覺得新鮮,纏著蘇韻問東問西,又笑嘻嘻地提起:「我們家窮,沒吃乾飯,不知道可以這樣。」蘇韻覺得尷尬,趕緊扯開話題。

大門很高,蘇韻原嫌搬椅子麻煩,只伸長了手往上貼,卻發現自己實在太矮。美美說要幫忙,蘇韻便請她從屋裡搬一張椅子出來墊腳。她怕美美沒經驗摔著,自己趕著站上去,讓美美扶椅子遞春聯。往年這些事情都由周肇錦代勞,但當他真的不在時,好像也沒有甚麼不便。蘇韻驚訝地發現生活與性別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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