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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不識字,看著春聯上拳頭大的方塊字要蘇韻解釋,蘇韻簡單說明後美美露出奇怪的表情:「好像拜拜。」蘇韻嘆了一口氣說:「聊盡人事罷了,肇錦造的孽就是十副春聯也補救不了。」美美說:「甚麼人死?誰死了?要怎麼補?」蘇韻微微一笑,收拾細軟走進屋裡。美美沒再多問,跟在後頭幫著輕輕關門,又上了門栓。

屋裡很靜,雖是過年,大部份村人還是嚴守宵禁,至於有幾戶人家群聚大批嗜賭的村民開起地下賭場,蘇韻當然是不知道的。雖說在老硐村住了年餘,周家依然是外人。

進屋後蘇韻問起美美怎麼不回家圍爐,美美沉默許久後才說:「我阿爸古年死了,阿母另外嫁,後叔愛博弈,缺錢,逼我去賣。幾款郎奈有可能轉去跟伊們呷飯?我恨死伊們全部。」美美忽然說起臺語,還說得又快又急,蘇韻只能聽懂一半,便問:「妳說誰?」美美癟著嘴說:「新爸爸。」蘇韻點點頭:「繼父。」美美似懂非懂,點了點頭,眼神茫然地看著其他方向,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蘇韻看了時鐘,才十點。雖然家裡有電視,但過年的節目比平常更無聊,她向來不愛看,就不知道美美想不想看。美美搖頭,補上一句:「喝水。」蘇韻笑著起身朝廚房走去:「那好,我們泡壺好茶來喝。」廚房裡有一小罐臺灣茶,林太太前陣子送來時還語帶遺憾地說:「是朋友轉送的『東方美人』,沒有我老家的『嚇煞人香』那麼嬌嫩,尚可入口罷了。」蘇韻這才知道林太太是江蘇人。

周家平日少有訪客,蘇韻獨自在家時也懶得大費周章泡茶,因此一時竟找不著茶具。美美好奇地跟進廚房,從蘇韻背後看見那一小瓶「東方美人」忍不住驚呼:「好貴。」蘇韻轉頭望著她笑:「妳懂茶嗎?」原只是帶著玩笑意味的問句,美美卻以為有嘲諷之意,急著解釋:「不是,是店裡有個人客在賣茶,給過我一小罐……。」越說越小聲,話沒說完低頭轉身,羞得連後頸都紅了。

蘇韻自悔發問不當,聽美美提起「人客」兩字更是渾身不自在,還好已看見翻開的櫥櫃裡端端正正躺著一只茶壺和幾組茶杯,旁邊的托盤上還倒扣著兩個聞香杯。這茶組是周肇錦同事送的禮,深褐色、胖胖的壺身,細嘴高蓋,取起頗有份量,聽說是臺灣不知道哪裡的好窯燒出的佳作,只是這玩意兒一年用不上兩次,來客當時詳盡的解說她聽過也就忘了。

蘇韻將茶壺取出,又拿了兩個茶杯,笑著對美美說說:「咱們不是甚麼品茗專家,至多是老牛下塘,聞香甚麼的就免了吧?」美美聽不懂又羞於發問,便靦腆一笑權作同意了。此時爐上開水已滾,蘇韻將茶壺裡的第一沖倒進水槽,又在壺中加了一次熱水後才小心翼翼將兩杯茶端到客廳。這罐「東方美人」蘇韻還是第一次喝,周肇錦也只開封時試了一次,說:「太香,娘兒們喝的玩意兒。」後就一直收在抽屜裡。若不是美美今日來訪,怕不要放到發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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