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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應廉說,他急著搬走是有原因的,他原本並沒有打算和徐菱結婚,畢竟兩個人都有過失敗的婚姻,也各自和其他配偶有了小孩,談戀愛只是想找人作伴。但徐菱卻軟施硬求地每天吵,說沒有名份不安心,非得在婚姻欄上寫下黃應廉的名字才滿足。「我愛你愛到發狂,我要佔有你的一切包括身分證配偶欄。」徐菱這麼說。

「警官,你看過徐菱的照片,應該知道她有多美,她有心抓住你的時候,沒有幾個人能抗拒她。」黃應廉說:「但是結婚之後就不一樣了,她變得陰沉冷淡,還時常在我面前虐待姜老太太和兩個孩子,簡直像個惡魔。我越看她越害怕,總覺得她的美裡帶著邪氣,多看兩眼都會中毒。後來我在她房裡找到幾張她向各家保險公司要來的產品介紹,她想為我買保險,意外險,而且是最貴的意外險。」

邱警官點點頭,大概料想得到接下來的發展。果然黃應廉開始敘述他如何疑心生暗鬼,找了徵信社調查徐菱兩個前夫的死因,雖然年代久遠,徵信社還是找到不少資料。徐菱的第一任丈夫看來倒是真的死於意外車禍,不過他生前曾為全家投保高額意外險,徐菱和常詠麟的生活還算過得下去。但徐菱的第二任老公就死得蹊蹺了,他是個搬家工人,還比徐菱小了四歲,身強體壯,又正當壯年,卻莫名其妙得了怪病死了,巧合的是他也投保了巨額的意外險,受益人,當然是徐菱了。
邱警官安靜有禮地聽完黃應廉的抱怨,雖然故事精彩卻也十分老梗,這種妻子或丈夫為了保險費殺死另外一半的故事他聽多了,大部份都是出軌的一方為自己搬到另外一個愛巢所找的藉口。如果今天徐菱活著他或許會對黃應廉的故事有興趣,但現在徐菱已經死了,而他想逮到的是殺死徐菱的傢伙,不是已死的徐菱的小辮子。

黃應廉感覺出來光頭警官對自己曾在鬼門關前走一圈的驚險歷程並沒興趣,說了一陣子也就閉上嘴巴了。轉念一想,的確徐菱已經死了,而自己還沒離婚就和女朋友同居是事實,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或許徐菱比較像可憐的受害者吧。但天知道這個女人有多可怕,沒有和她交過手的人是不會明白的。黃應廉搖搖頭,忽然有些羨慕邱警官,這傢伙身邊一定都是些溫柔可人的女人吧,他或許到死都不知道世界上存在著徐菱這樣的母獸。

邱警官雖然對徐菱的私生活沒有興趣,卻不得不一一盤問每個細節,畢竟按照目前少得可憐的資訊看來,徐菱極有可能是因為感情糾紛遭殺害。黃應廉雖然有心幫忙,奈何他已經和徐菱分居好一陣子,對徐菱的事情一問三不知(邱警官私心以為這大概也是徐菱蓄意對黃應廉隱瞞的結果),只知道她沒有工作,少和鄰居交談,至於有沒有男朋友?不知道,應該有,但不確定有幾個,反正那種女人絕對不可能一次只和一個男人睡。邱警官假裝沒聽到黃應廉口氣裡惡毒的嘲諷,女人真是一步都走不得錯,連死了都擺脫不了流言蜚語。

黃應廉想了想,忽然提起一個人。徐菱經常提起附近超級市場的副店長和她很不對盤,好幾次在大庭廣眾間諷刺她是狐狸精、騷貨,兩人好像也打過幾次架。邱警官對此事十分重視,想要多問一些,無奈黃應廉知道的也不多。問孩子們吧,他說,這種生活細節孩子們最清楚了。

兩個孩子都未成年,邱警官便讓他們倆一起進書房,並特別允許黃應廉留下(畢竟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徐菱死了之後,他就是兩個孩子名義上的監護人了)。意外地,孩子們和黃應廉相處十分融洽,姜詠妤一雙眼睛哭得紅腫,一見黃應廉,叫了聲「叔叔」,就撲上去嗚嗚地哭。原本對徐菱的死並無特別悲傷的黃應廉竟也因此紅了眼眶,抱著姜詠妤輕聲安慰。邱警官自己也有個女兒,他知道黃應廉的眼淚是心疼女兒,看來暫時將這兩個孩子交給黃應廉照顧應該是沒有太大問題。

姜詠妤年紀小,除了悲傷還是悲傷,表達能力也比較差。常詠麟卻異常冷靜,與其說他不悲傷,不如說他的悲傷很內斂。他進房就和黃應廉使了個眼色,那是男人和男人的暗號,相較於痛哭流涕的妹妹,常詠麟的表現超過他外在的年齡。

兩個孩子都遺傳了母親的美貌,尤其是姜詠妤,雖然年紀還小,但兩彎淡眉輕蹙,愁得人心裡都要揪出水來了。她坐在哥哥和繼父中間輕輕啜泣,像個精雕細琢的擺設。常詠麟倒是思緒清晰,每個問題都深思熟慮後侃侃而談,一點都不像剛喪母。邱警官對此有些疑慮,雖然對方在法律上未成年,但體能早就成熟了,要撲殺一個年過四十又毫無防備的女人並不難。只是可能嗎?他上下打量常詠麟,徐菱再怎麼樣也是他親生的娘。

常詠麟察知了邱警官的疑慮,只淡淡一笑。警官,我這整個星期不是和妹妹待在家裡念書,就是到學校上課。再說,我有一條腿不中用,實在也沒有辦法做這種「粗活」。姜詠妤沒有聽懂,只知道哥哥提到自己,連忙接口:「對,我下課都會到哥哥學校接他一起回叔叔家,晚上我們都在叔叔家唸書,沒有出門。」

邱警官有些尷尬地笑。「抱歉,職業病了,見了誰都要懷疑一下。」

常詠麟到是不怪這光頭警官,只是他也不想告訴對方自己之所以這麼冷靜,只是因為早就預料會有這麼一天。徐菱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媽媽,她再怎麼放浪形骸他也無法在外人面前說半句批評的話,更何況妹妹就在身邊,他不想再刺激她。

兩兄妹對超市的副店長所知不多,邱警官想還是派人親自到超市打探一下比較實在。再問起徐菱的交友狀況,常詠麟和姜詠妤臉上卻同時露出尷尬的神情。邱警官一時也有些不知所措,的確向孩子打探母親的私生活(尤其又已知是不怎麼名譽的私生活)的確有些缺德,但為了找出兇手也不得不這麼做了。他拐彎抹角地向兩個孩子解釋自己地難處以及這件事情的必要性,常詠麟倒是很快釋懷了,姜詠妤卻低著頭,不知道想些甚麼。

「媽的男朋友,比較常來的大概就是住鶯歌的那位大哥吧。」常詠麟說:「再來就是賣我們保險的寶生哥了。」

黃應廉在一旁得意地乾咳了幾聲,邱警官知道那是「我早就說過不只一個」的意思,只能苦笑以對。

原本一直沒說話的姜詠妤卻忽然抬起頭來,顫抖著嗓子說:「哥,你忘了修車廠的吳伯伯。」

常詠麟露出尷尬的表情。欸,對,還有修車廠的吳伯伯。但是我不確定他是不是媽的男朋友,因為我有一次看到吳伯伯從房間出來的時候給了媽一些錢。

姜詠妤露出天真的表情,顯然沒有聽懂,幾個大人們也就裝傻,喔了一聲便沒再追問。邱警官心裡卻連番叫苦,如果徐菱還兼職做妓女的話,事情就更難查了,誰知道她接客的標準是甚麼,萬一連陌生人都接,是要怎麼一個一個找出來問話?

邱警官向兩個孩子道了謝,又將做好的筆錄交給他們和黃應廉過目,沒問題後簽名。他起身幫三人開門,黃應廉摟著看來有些虛弱的姜詠妤先出去了,常詠麟卻踅到他身邊,低低地說:「警官,可以請您也查查這棟樓的鄰居們嗎?」

邱警官點點頭,這也是他的想法。事實上,這起案子是不願具名的民眾以公共電話報案的,當警方進入屋裡後,卻發現徐菱的屍體雖然已經開始發臭,但屋外是絕對無法察覺的,再說她平日晝伏夜出,就算幾天不出現也沒人發現,報案者又是怎麼知道屋裡有具屍體?

「尤其是我們樓上那戶,請務必清查。」常詠麟接著又說:「其實我早就發現了,每天早上我和詠妤上學的時候,他都會站在樓梯間偷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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