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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台灣時間凌晨兩點鐘(自從網路無國界後舉凡提起時間都得特別標註地點XD),因為昨天傍晚和我媽吵了一架,一氣之下六點不到就睡了,睡到十點左右醒來反而有種茫然,這時間還真是尷尬地讓人無所適從。上星期我哥洗過的窗戶讓路燈照得閃閃發亮,不過窗外已經永遠地少了一樣東西了。其實這事我是不太想提的,最近有些氣沮也是為此,大概多少因為找不到一個可以歸咎的對象反而把一口氣悶在心裡了吧,結果導致做甚麼事情都無法專心,唯一的結論就是原來我比自己想像中更為敏感脆弱也不一定。

說起來有一陣子沒有更新網誌了,除了上次被攻擊的事情有點嚇到我之外,也是因為我發現自己最近正在「精神蛻皮」。如果花點時間看一下這幾年我部落格的文章應該可以感覺出來其實每一段時間的風格都不太一樣,或也可能是因為心情影響導致,而最近它又來了。簡單來說最近的我不想搞笑,也沒有甚麼特別想說的事情,有一陣子很想畫圖,但是買了手繪版之後反而沉溺到閱讀裡去了,於是過著和去年年尾完全不同的生活:沒甚麼產出,卻一直在看書,最近兩天更是因為待在家裡,每天看一本,連覺都不夠睡了。

說到睡覺讓我想到昨夜一件有點恐怖的事情,不過這件事情的恐怖大概要有戴耳環的朋友才能理解。今早我起床開了電腦後一陣子,才發現我左耳的耳環不見了,只剩一個孤零零的洞。我回房一眼就看到原本左耳上的耳環好端端的躺在枕頭邊,一點也不像睡覺時因翻身而掉落。而最恐怖的是耳環和後面那片固定的鐵片還串在一起。我的耳垂既沒有裂開,耳環和鐵片也沒有分開,那麼它們到底怎麼離開我的耳朵?一夜翻身後又如何能在枕頭邊安穩擺放?

我只能想成自己早上起床睡迷糊了時把它們摘下,不然我今晚可能會做惡夢。

回頭來說說最近讓我氣沮的到底是甚麼事情。

我一懂事就知道我家門口有棵大樹。不騙人,真的大,每年夏天五樓的王奶奶都得通知區公所來把它砍矮些,不然它的頂篷和枝葉都遮住整棟的光了。我媽說這樹年紀非常大了,三十多年前我爸媽到台北打拼時租了這個房子,當時附近還有田呢,這樹就在了,租屋給他們的老太太說,她剛結婚時這樹就這麼高了,簡單算一算,光這三代人見證過的樹齡便有六七十年,若說這樹超過百年也不誇張了吧。

原本是一整排的行道樹,棵棵都有一個腰粗,高幾層樓。後來整排街的一樓都開了商店,有些人嫌數擋了門面,要求區公所將樹給砍了。區公所說行道樹是國家的財產不可以隨便砍,除非它自己枯死了才能砍掉。那之後便是一陣悲慘的日子,行道樹們接二連三枯死,也順理成章被砍斷。我媽偷偷跟我說,說甚麼枯死呢,根本就是那些店家從樹根灌了硫酸。

馬路上兩排行道樹轉眼只剩我家門口那棵尤佳利和巷子口的老榕,我也習慣每年看樹葉擺動迎接季節轉換,台灣雖非四季分明的季節,植物敏感的天性還是誠實地播報著。春天發的嫩芽是鮮綠的,到了夏天就成了墨綠的樹蔭,秋天葉子少了,冬天更是隨風四飛。客廳的窗直接便對著樹身,我時常躺在沙發上看窗外。

春夏時風吹過,枝葉沙沙作響,樹上停了許多叫不出名字的小鳥,清晨四五點時便吱吱喳喳交換資訊。白天可以看到樹身上許多抓痕,那是野貓路過的痕跡。牠們順著樹往上爬,一路攀到了五樓的屋頂。十多年前我們開始養狗,散步時的第一站便是樹下,黑糖總是湊著鼻子聞了半天,才在樹底灑第一泡尿。我知道也有許多家犬野狗在此留下記號,大樹就像一個慈祥的爺爺包容著所有的動物在它身邊圍繞,歷百年而不改。

前幾年巷子口的老榕慘遭毒手,被不知名人士灌了硫酸砍掉了。我們猜測應該是在樹下做生意的那些小攤販所為。我不明白為什麼那裡可以擺攤,或許是跟警察交涉的結果吧。我擔心起家門前的老樹,我媽說不必擔心,畢竟是長在我們家正門口,我們不在意別人也沒資格說話。

前幾個月我哥跟我說樹死了,我大吃一驚。它依舊是那麼巍峨,但我哥說你看看它的葉子吧,都枯光了,枝幹也萎縮了。我哥說他去看過,根旁邊的柏油路讓人挖了一個大洞,應該是有誰灌了硫酸吧。我馬上開門到樓下看,果然樹根旁邊一個好大的洞,一抬頭,樹身還是那麼挺拔,所有的葉子卻掉光了,樹皮也呈現死亡的顏色。

原本我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它夠堅強可以挺過去,可是當我摸了樹皮我知道沒救了,它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我忍不住站在馬路上掉下眼淚,這是謀殺。其實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失去它,它就是在那裡,以往家裡也想過搬家,每次搬家我們都會說,如果我們搬了樹大概就會被砍掉了吧,最後也總是繼續住下。還以為我們不搬就可以留著它,但它畢竟還是在我們眼前被謀殺了。

大概知道是誰做的,卻也沒有證據。整條街近一年來新開的店只有一家,而我家的樹也正好有些擋到他們的招牌。或許把生意不好的理由怪到樹上了吧。其實找區公所來砍矮些也就是了,有必要如此激進嗎?再說這畢竟是我家門口的樹,如此也太不尊重我們了。但就算有了證據又如何?他們不過是弄死了一棵行道樹,了不起罰點錢。

前幾天回家時我媽告訴我,她找了區公所來把樹砍了,畢竟已經死了,讓一棵死樹擋在門口,看了也心情不好。我走到樓下看著樹原本生長的地方,現在只剩下一個圓圓的洞。工人們將樹平平砍掉後又補上了土,過兩天或許會來補上柏油吧。如果不說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這裡曾經有一棵老樹,它長得很高,曾經有很多小鳥、小貓、小狗和小孩圍繞著它,這麼多年來颱風都沒傷過它,春夏秋冬擺動著,下雨的時候雨水順著樹葉滴答滴答,我曾想過夜雨打芭蕉也沒這麼好聽,每年夏天它被攔腰砍矮了,又從平平的腦門上長出新枝新葉,那種憨厚的感覺。一切都不會再有了。

我站在那圓圓的洞旁又哭了,好像陪著我三十年的一個最重要的東西被從心裡挖掉了。我媽說這樹這麼老了都已經有靈性了,謀殺它的人會有自己的報應的。但我想如果樹真的有靈性它也不想要別人有報應的,它寧可安安靜靜地繼續站在屬於它的地方,過著搖擺枝葉曬太陽的日子吧。

我想今年的夏天會很難熬,而令人悔恨的是因為覺得太理所當然我竟沒幫它留下任何一張照片。沒有了遮蔭和樹葉摩擦的聲音,這個家好像已經不完整了。也許有的人會以為植物不像動物那樣有生命力,但若你見過一棵樹每年勤奮地生長就會知道它們雖然活得比動物安靜卻也一樣努力。

再見了樹爺爺,我會永遠記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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