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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戒了菸,決定下在我懷裡揣著的菸盒裡只剩最後一支。

帶點潮騷味的菸將於火焰裡壽終正寢,緊接之後我便將鎖緊荷包上的銅扣,不再輕易為任何美麗的新包裝遞出紙鈔,即使他們附贈造型講究的烤漆打火機。

我珍惜著最後幾分鐘的吞雲吐霧,便像與此生最難忘懷的初戀情人分手,而在永恆的離別面前上演最後一次的性愛。

我從盒子裡摸出菸頭,用與它相比顯得那麼粗糙的食指與中指,當雪白的蒂頭露出,菸盒邊銀白的鋁箔紙脆弱顫抖,像我溫柔撫摸情人赤裸背部時ㄊㄚ埋在棉被裡哭泣的嘴唇。噢不,請別哭泣,我想像著並認為自己會如此說,但我只是沉默,甚至在ㄊㄚ雪白的肩膀留下殘忍的五指瘀青。

就像小心翼翼抽出香菸後,卻不得不以火焰燒炙它的尾端,任由小小的火光斷去它的生路。

每一場燦爛的愛都像一根菸,為了保護自己而不得不將它燒盡後丟棄,但實在地,我們又吸進殘害肺部的空氣,最後也只在手指尖留下熟悉的香味,而以為所有的餘韻都如記憶美好,但那也只是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再也回不了頭了。

回不了頭啦,我在風裡踱著腳,試圖驅走濕冷的空氣,它們無禮地鑽進風衣裡,不忌諱人類的禮義廉恥,像登徒子一樣裹緊脆弱的腰間,只留下一身清冷。

我們都原該是薄荷香味,卻終究成為在潮濕台北憔悴的香菸。

為什麼戒了呢?請容許我有所保留。

不是不再迷戀裊裊的雲霧,也不是不再迷戀墮落的虛幻,與眾不同的、離經叛道的、酒池肉林的,但為什麼我在人生經緯度的換日線,下了一個決定。

最後一支菸剩一半,而我還沒想好理由說服自己。

總不會是為了健康吧?我撩開一綹不聽話的長髮,自嘲地對著風說。這麼俗氣的理由就像候鳥的南來北往,向來我都寧可當凍死在快樂王子腳下的燕子而非啞啞亂叫的鷺鷥呀。

用菸武裝自己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嗎?女人一旦舉起了菸,大概就有種囂張的嫵媚吧,但我,但我實在倦了。幾歲的人了,叛逆太久之後,忽然很想嚐嚐平淡的感覺。

是也太自以為是了呀。

菸燒著了手指,終於到了不得不放棄的時候。就像ㄊㄚ狠狠咬在手腕上的傷口,代表一種絕對的決裂。穿過這個傷口之後,回憶終於變成龜裂,再也拼湊不出任何美麗的氣息。

甩在水溝裡的半截菸蒂。

甩在床巾裡的半個過去。

我用折磨自己的方式決定重生的日期,而,誰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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