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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念的是私立小學,班上同學有一半是有錢人家的小孩,一看就細皮嫩肉,嬌生慣養。另外一半則跟我一樣出生於忙碌的雙薪家庭,為了怕小孩學壞而咬牙送進私小的。坦白說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這種觀念到底是怎麼來的,大概中國父母總認為小孩是一種沒有自制力跟想法的野生動物,只要有一秒鐘沒有大人陪著就會把房子燒掉之類的。

根據我媽的說法,我跟我哥會被送進私小,完全是她忙得沒有時間管我們,而與其任由我們下課後四處遊蕩,或把我們丟進師資良莠不齊又不怎麼便宜的安親班,不如讓我們念私小,每天跟老師同學一起關在教室裡,上下課還有校車接送,簡直比叫披薩還方便。

我所就讀的私小,班級都很少,六個年級加起來只有十八個班,小學一年級生入學要靠抽籤。我們家族中沒有政商界大佬幫忙關說,又沒有白花花的銀子可以賄賂,所以我媽只好到處打聽,看有甚麼好方法可以讓一雙野人兒女,運氣好到抽籤的時候保證穩上。

也是時運,竟然真的被我老娘打聽出幾個偏方,一個是想辦法跟學校老師打好關係,交情夠的時候可以請老師動用保證名額,直接把名字從籤筒拿出來填進入學名單裡,另外一個是讓小孩就讀私小附設幼稚園,接著只要填寫一張直升申請書就可以等著進小學了。

我媽選了第二個方法,我想是因為她忙得連我們都沒空管了,哪還有空去鑽這種門路,再說可以把我們都丟到學校去,管它是幼稚園還是小學,總之有人幫她把臭小鬼關起來就可以了

 
其實幼稚園入學也是要抽籤的,我運氣不錯,一抽就抽到了,大概是因為當年台灣社會念幼稚園的風氣還不是很盛行,所以抽籤的人並沒有小學部那麼多。我幼稚園畢業的時候,發現班上有九成同學都跟我一起進入小學部就讀,司馬昭之心,顯然所有家長想的都一樣。
 
幼稚園到底在幹嘛,我真的已經不記得了,唯一有印象的是每天有一次點心時間,每星期有兩節音樂課,我幾乎每星期都分配到鈴鼓,有一次我鼓起勇氣跟老師說我想玩口風琴,但是整節課,我除了把口風琴的吹嘴咬得稀巴爛,根本沒按出幾個音。
 
不過老師並沒有生氣,因為跟我一樣的人多的是。
 
幼稚園裡面有積木,要搶才有得玩,我每次都從一個男生的手裡搶到手,玩沒兩下又被另外一個女生搶走,接著那個男生又從那女生手裡搶來,不小心被我看到,我就又去搶。每天我們三個這樣搶來搶去樂此不疲,只要老師沒發現,積木就在我們三個手裡轉來轉去。這兩個同學,幼稚園畢業後也跟我一樣直升小學部就讀。
 
我們小學的夏天制服非常特別,白色的棉質上衣,有領子,女生在胸前有粉紅色的橫條,下面則是白色短褲,短褲外面有一片裙,所以看起來是裙子,但其實是褲子,男生則是白色上衣上有粉藍色橫條,底下就白色短褲。
 
冬天的制服就很普通,深藍色的吊帶百褶裙搭上厚麻白襯衫,黑色厚毛襪,黑色毛衣跟黑色大外套,男生除了底下是長褲,其他都跟女生一樣。
 
小時候的冬天不像現在這麼熱,每次晨起,總要鼓起勇氣抖著腿把睡褲脫掉,飛快把毛襪穿上,心裡很氣為什麼男生可以穿長褲,我卻要穿有時候覺得並不怎麼保暖的毛襪。
 
私小甚麼都貴,學費貴,交通費貴,連制服都特別貴,規定特別多,從綁頭髮的髮帶到鞋襪都要跟學校買,夏天穿白色皮鞋,冬天穿黑色皮鞋,書包外套毛衣通通都不便宜。
 
小孩的生長速度異常恐怖,我小學時幾乎每次升級都要換一套制服,鞋子也每學期更新,當時還以為照這種速度,我會一路長到超過一百八,沒想到小學畢業後只長了四公分,國中跟高中時要不是腰圍一路變粗,幾乎不需要換制服,真正應驗了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這句話。
 
我念私小六年,沒有被男生掀裙子的經驗,這並不是因為私小的男生比較有禮貌,而是我們學校的制服掀了裙子一點樂趣也沒有,夏天制服根本是褲子,冬天制服掀了只見到一條比褲子還厚的黑色毛襪,我想掀開來也只會倒盡惡作劇的味口,還不如想點別的方法,真要讓女生無助地尖叫,抓隻毛蟲丟進鉛筆盒都有用幾百倍。
 
我唯一被看見過裙底風光的一次,是小學四年級的某個便服日,我媽不知道哪根筋接錯,硬逼我穿上一條咖啡色的華麗小洋裝去上學。到了學校後,班上同學褒貶不一,不過大家都承認很適合我,本來很不高興的我也就沒把這事繼續放在心上。
 
下課時,我按照慣例跟大夥兒至操場玩耍。我們學校很小,操場是一個圓周大概不到一百公尺的水泥地,根本連草皮也沒有,所以我們玩耍的空間不可避免會延展到教室大樓的走廊跟樓梯間。
 
那時候我們在玩紅綠燈,當鬼的男生就是幼稚園跟我搶積木的積木男孩,他那天不知道為什麼卯起來抓我,我也就卯起來飛奔,結果在一個樓梯的最上階摔了一跤,而那個男生就站在樓梯的最下階,把我穿著白色內褲的屁股看得一清二楚。
 
那個男生跟我從幼稚園就同班,還搭了同一班校車好幾年,算是很熟,即便如此,當年清純的小學女生遇到這種事情也足以構成兇殺的理由。
 
我很鎮定地爬起來,轉頭由上而下看著他,憑我幾年來以暴力在同學之間建立的威望瞪著他,他倒也識相,聳聳肩膀,說了一句我甚麼都沒看到,扭頭就去追另外一個人。
 
後來回教室後,大家奇怪我們兩個的臉怎麼特別紅,我跟他都沒有回答,不過有好幾天都不敢跟對方說話。
 
小學時候的我在師長面前很會裝乖,一到五年級只挨打過一次,六年級因為數學每次都考不及格,挨打反而變成家常便飯。
 
二年級挨打那次,是因為下課跟隔壁同學聊得太開心了,聊到沒聽到上課鍾,班導師在前面大叫安靜,全班都安靜下來的瞬間,只聽到我的咯咯笑聲響徹雲霄,老師氣得抓起講桌上的小木裩指著我,臉上寫滿愛之深責之切的疑惑憤恨。
 
我被老師叫上講臺,嚇得膀胱都要爆了,老師叫我把雙手舉起攤平,然後她高高拿起小木棍狠狠甩下,咻地往我手上一打,那感覺真是熱辣辣啊。
 
我在校表現虛偽,從沒被老師打過,在家雖然常被老媽打,不過老媽的道具不是巴掌就是外婆給的乾樹枝,打起來絕對沒有小木棍這麼過癮,辣到整條脊髓都在抽蓄,連肛門都有點發涼。
 
因為怕痛,我後來在校表現更好了。
 
我在私小的日子,其實蠻精彩的,很多事情現在回想起來,覺得很有意思,趁著現在還沒有老年失智,把它寫下來,除了感謝老爸老媽當初花了大錢讓我念私小,也是要為常常被某些機賣的親戚朋友嘲笑花那麼多錢兩個小孩也沒有比較優秀的老爸老媽平反,雖然跟念私小無關,不過我的確是優秀的。(遠目)
 
應該吧。XD

圖片說明:上母校網站瀏覽了一下,發現制服好像有點更新,只有校舍依舊老樣子,真真是景物依舊人事全非,想想畢業都快要二十載了,好恐怖。臨走前偷了一張照片,看到校舍,就好像看到以前小小的自己在樓上樓下奔跑的樣子,好像才一轉眼,就已經人老珠黃了,啊,真是感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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