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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時候,你會做甚麼?」博打下了這句話,卻沒有送出,螢幕上反白的游標一閃一爍像他的心跳。一句很簡單的話對他來說負擔卻很重,對他人而言這是一個問句,對他,這卻是一種剖白。

他終於還是按下了輸入,恰一聲,短短的,讓在此之前綿長的思考顯得沒有意義。輸入鍵其實不靈光了,就像他的腦子。博腳邊的垃圾桶裡有三個空了的啤酒罐,這已經是他試圖喝醉的第七十天了,而他之所以能將日子記得如此清楚是因為他從來沒有成功喝醉過,但他也因此未能真的清醒著。

他真想喝醉,聽說醉了的感覺如飛鳥騰空,原本蜷伏在人腦一隅的想像力平常受著箝制,只有喝醉的時候才能當家做主,所以喝醉的人想像甚麼就能看見甚麼,這個世界不再是平坦無趣以直線結束的海洋與大陸,而是上下三百六十度充滿著飄飄然醺醺然與旋轉不停的快樂。這些都是博從網路上吸收的資訊。

這一切都是寂寞的錯。

寂寞這玩意兒,怎麼說呢,曾經他還很享受寂寞的感覺。

那時候他剛上大學,班上的女生們總掐著他肩膀上的骨頭嗔怪「你怎麼都吃不胖」,也有幾個長相個性都不錯的女生明示暗示想要他,想要他的溫柔體貼,想要他的精瘦肉體,想要他修長的手指摟著她們的腰,或是想要他摩托車後座和坐在那裏摟著他腰的權利。但他總佯裝不懂,被逼急了,他就說他享受著寂寞。

現在他才弄懂原來人只有在不是一個人生活時才能享受寂寞。

那時候班上的男生也與他交好,他們誇他有手段,每個女生都是他的朋友,誰想追誰找他準沒錯。他至少撮合了十對情侶,有七對在畢業後步入禮堂,其中三對後來離婚了。但不論是哪一對,結婚離婚都沒有邀請他通知他。從那時起他發現自己竟已不能和寂寞和平相處了。

都是為了那件事吧,所以人人避著他,連他自己也愧得沒臉去求別人原諒了,就連走在路上讓人多看一眼他都要驚得跳起來,老家那邊常常來電他也不接,後來索性也不打了,只母親過世的時候寄了一封信給他,打開一看原來是訃聞,他哭了一陣,卻也沒有勇氣回家。

他規律地過日子,每日往返住處和學校,不參加任何社交活動,非必要連話也不說,餓了就吃便利商店的零食或便當,衣服洗得很仔細乾淨,就怕破了,因為他不敢走進任何店裡添購衣物。

幾年下來,飲食和作息的紊亂加上過度壓抑的生活,他的體重很快就飆破一百大關。(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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