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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恨也好急也好,沒錢就只能眼睜睜看阿雲走了。

不論如何,阿雲的人生從此是與老家無關了。

她永遠記得那一日提著小包袱與父親哥哥們趕夜路到周家,還沒七點就站在那扇大紅門邊,門上的銅環擦得比金子還亮,還掛著血紅嶄新的穗子。

黃澄澄的太陽已經掛上天,懶洋洋地靠著一片碎雲,像煎爛了的蛋白裡一個蛋黃。

阿雲擦著額上的汗,覺得餓,家裡雖然養雞,雞蛋可從來輪不到她,進了大戶人家總有好東西吃吧,她想,如果真是這樣,就算離開「那個家」也不怎麼可惜了。

周家的圍牆寬闊,阿雲甚至看不到邊,老總管留了兩撇裝模作樣的鬍子,沉著嗓子吩咐一個年輕的長工帶她繞到後門。

前門專屬貴客。

年輕長工一臉痘疤,兩隻手臂肌肉虯結,緊繃著黑亮的皮膚,穿一件舊米袋縫的無袖衫,胸口脹鼓鼓的。

衣下襬抽著毛紮紮的線頭,腋窩攏緊,露出兩團黑絨絨的腋毛。

阿雲聞到一股濃臭的汗騷搭著那長工一再送來的微笑,不由得捏緊包袱,卻沒怎麼想哭。

她知道總有一天自己會讓「上面」隨意指給某個也在府裡工作的男人,說不定就是眼前這長工,就看誰年紀到了。

那或許就不遠了,阿雲想著,畢竟她都十九了。

她轉過頭,正好看見父親和哥哥們將幾袋米放上帶來的推車,這就是她的價錢,夠家裡繳完地租再撐到下個收成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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