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其實該從更早之前說起,不過一九四O的這天有其特別性,不得不先提一提。
這天林府司機小婁如常把車子停在教會學校的門口,倚著車門朝灰白灰白的天空吐煙圈。
遠方鐵鏽色的雲一把把扭在一塊兒飛來,還帶著悶雷的聲音,眼看就要下雨了。
小婁從車廂裡取出兩把傘預備著。當了半輩子司機,他已練得一身機靈。
下課時間一到就見書韻和妞妞兒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今天倒準時啊。」小婁連忙拎著傘迎上去,滿面笑意。
天氣像陶甕裡蒸過頭的佛跳牆,軟爛濃稠帶著燒焦的腥。
妞妞兒也罷了,書韻卻讓這股腥撩撥得渾身暴躁,那個剛從上海轉學來又喜歡炫耀的丁舜瑛剛追上她們就被書韻推了一把:「妳走開!每天追著我們跑煩不煩?」
丁舜瑛沒防備差點栽進水溝裡,雖然勉強站住,右腳的白襪還是濺上了草叢的濕泥,氣得她猛跺腳。
書韻得意地等著丁舜瑛反擊,丁舜瑛卻只顧對妞妞兒喊:「周肇盈妳別走,說好了今天要看我帶來的旗袍。」
妞妞兒淺淺一笑,好聲好氣地說:「改天吧舜瑛,今天是書韻生日,太太交代要早點回家。」
丁舜瑛上前拉著妞妞兒的手:「回甚麼家?林府算妳甚麼家!讓林書韻先走好啦,是她生日又不是妳生日。」
書韻從旁又推了她一把,這次卻不是玩笑的勁道了,丁舜瑛氣得對書韻喊:「妳再動手動腳我不客氣了!」
書韻睨了她一眼,自顧推著妞妞兒上了小婁的車。
丁舜瑛一臉惆悵站在車邊,似想走,又沒走。
書韻玩心忽起,搖下車窗對丁舜瑛喊:「舜瑛,我爸爸說上海那裏鬧得厲害,大夥兒都是丟了身家逃的,你三天兩頭拿旗袍來學校獻寶,是不是家裡已經沒其他好東西啦?」
丁舜瑛哼一聲轉身跑了,看那背影抽著肩膀,似乎在哭。
妞妞兒低語道:「她雖然愛擺架子有些討厭,妳也不必如此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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