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寄件者 Blogger 圖片


這不是我閱讀的第一本土屋隆夫作品(第一本是「獻給妻子的犯罪」),卻是我以前較少接觸的本格派推理作品。對話多、節奏快、劇情懸疑是我看完後的第一印象,不知道這是土屋先生個人的風格還是本格派通用的風格。

它不黏黏膩膩地談角色內心的轉折,甚至不願意花太多篇幅詳細解說某些可能成為關鍵的細節,某人走過了一條路就是走過了一條路,它可能說說路面談談天氣,但它不說這裡會是日後關鍵的場景。或是它看似隨隨便便唱了一首歌、輕易給了許多暗示,但你要等到結局那時候才明白過來,原來一切都在你懷裡,你就只是拼不起來。

這本書讓我想到東野圭吾先生的「殺人之門」,一本談的是日本二戰後鄉野間天狗傳說背後的殺人案,一本談的是現代傳直銷產業的負面情形,說起來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但是在某種程度上讓我覺得很熟悉-一個是宗教(天狗法會),一個是行銷(傳直銷),但基本上不能否認這兩者的興起都與人性有關。

透過搧動、鼓吹、慫恿以及群體力量,人漸漸失去分辨巧合與奇蹟的力量,人漸漸失去分辨僥倖與現實的力量,人開始貪婪,開始狂妄,開始變成清醒者的棋子

到了這一地步,推理小說也就成了政治小說了。

既然談的是「天狗面具」,就先撇開「殺人之門」吧,不然這一篇又要既臭且長了。

============以下有劇情小雷============

一直到最後我才發現最有趣的是一件事情,竟然是天狗教的興起竟也與政治有關(或者這也是作者不著痕跡的鋪陳?)

隨著時代進步以及法律一再修改,舊山區的行政劃分開始有了新的規範,傳統受到挑戰之餘,利益重新分配是必然之舉,即使在人口單純且寡少的區域亦不例外-就像牛伏村。想要保有傳統以及手握金、權的市助,和已與村長密謀要出面與市助爭取的勝次,透過分別向新上任的派出所警員土田抱怨,已在讀者面前展開某種程度的勾心鬥角。

書裡所有的格局都是小的-小小的村子裡,少少的人物,爭取著小小的職務和資源。但這或許才是最寫實的-把所有的貪嗔癡傻濃縮得更小更小,就能看出比例上的重,彷彿這些人的生命中沒有其他事情似的,只有不停思考如何搶奪。

故事開始於奇怪的、神秘的、惆悵的三十年前。阿玲的父親因縱慾過度染上精神官能症,外來的修道者假天狗之名在她家白吃白住並散播天狗神的種種神蹟,最後甚且拐走阿玲的母親。阿玲的祖父因此自縊,阿玲的父親從此迷戀天狗教,日日祈禱,阿玲也因在這種環境中成長而成為一個乏人問津的老處女,在父親死後獨自生活,四十歲而無婚配。

長年為村民傳說受天狗神詛咒的阿玲一日又成了天狗神的使者,在平凡地活了四十年後忽然她一轉為可以看穿未來解決村民問題的天狗使者。剛開始只有數名教眾,神蹟的傳播(或說謠言?)卻像細菌複數繁殖一樣向外擴散,於是每月有人奉上金錢、供品,大夥兒合力蓋了天狗堂(膜拜場所),凡事必問天狗神,凡事只聽天狗神,甚至連一口普通的水井也有了神效,一喝百病除。

天狗教除了天狗大人(阿玲),第二把交椅便是市助了,根據競爭對手勝次的說法,市助是「天狗教的經理兼宣傳」。市助死後原本對天狗教不屑一顧的勝次卻也成為天狗教的虔誠信徒,更甚至發明了許多新的儀式、口號以及迫使信徒交錢的門道。

好熟悉是不是?這其實是所有大型團體興起的過程。團體的形成在成員數超過某一個數目後便註定了盲目,但說起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你可以向十個人闡述一種理念,但是二十個人呢?三十個人呢?五十呢?一百呢?五百呢?五千呢?人一旦多了就需要分工,這分工還包括理念的傳達,所謂的口耳相傳是最不可靠的方法,我向你說的是一回事,你向他說的是一回事,他向她說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於是到了最後,為了有效控管,主事者只好靠矇、騙、哄等等招數達成目的。

目的是甚麼呢?目的就是眾人之力為我所用,眾人之錢為我所用。

好毛骨悚然,但團體就是這麼一回事。政治團體如此,宗教團體如此,慈善團體如此,甚至教育團體也是如此。以前上學,哪個老師有力氣一個個學生叫過來說的你心服口服規規矩矩,還不是校規一貼不問理由大家照做,這也是因為世界上人人智力能力不同所致。

但這也沒有甚麼不好,形成團體的目的就是為了互相幫助,最理想的狀態便是以眾人之力有效率的幫助弱小的成員,而最不理想的狀態便是以眾人之力去供養某些貪心的成員。我在天狗面具裡看到的是這麼驚悚的一幕。

身為天狗大人使者的阿玲原是多麼純樸認命的女人,但是當她發現手中握有掌握天狗教信徒信念的能力時,當她發現世界上有一種方式不需要辛苦耕田便可以日進斗金、吃喝不盡時,她便不由自主走上當年害她失去母親的那個騙徒所走的路。反正只要她一揮手,人們便會低頭聆聽,她所說的話都是對的,她所放的屁都是香的,她不再需要創造奇蹟,因為信徒們自然會透過「口耳相傳」為她打造新的奇蹟。

我在閱讀「天狗面具」時忍不住也陷入一種和作者比賽的狂熱,很想在翻到結局前先型找出兇手,因此設想了三四種可能,彷彿書裡每個角色都有嫌疑。直到結局時發現真正兇手是XXX(以上消音)時我反而冷靜下來,有一種落寞感,有種土屋先生將本書寫得頭大身體小,前面舖了好多,最後卻草草結束的感覺。

和擅寫人性的吉田修一先生以及東野圭吾先生相比,土屋先生這本作品不太在乎角色的感受,阿玲甚至沒有一句正常的台詞,性格比之瘋子天皇更難捉摸,她分明是本書最重要的角色,每一個章節、每一個人的供詞裡都會出現她,但是真實的她卻像浮水印一樣淡,出場時不是念著難解的咒語,就是做著難解的動作,關於她的一切不是回憶就是旁敲側擊,我甚至強烈懷疑她的智力也有問題。

或許這種甚麼都搞不清楚的感覺,正是本格派的魅力吧。

下一本要閱讀的是此系列第二本「天國太遠了」,希望到時候能對土屋先生有更多了解。(羞)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控制狂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