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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除夕按照往年慣例，我們一家又被控爸運回南部老家做一日來回沾醬油式的圍爐。車子過了新竹後，便是一片暖日當空，與台北陰蟄的氣質不同，連空氣吸起來都很舒服。於是我忽然明白了，上次看動物星球頻道介紹斑頭雁寧，說他們每年堅持飛越氧含量只有平地30%的珠穆朗瑪峰到南方避冬的原因了。（在爺爺家三合院的院落裡，近午的陽光拉出一個清晰矮短的影子。）


陽光對溫體動物來說真的是很大的誘因，所以每年冬天都會聽到許多親朋好友搭飛機到南洋或東南亞，只為了在暖暖的沙灘上曬一曬被城市氣息腐蝕的身體與內臟。

另一邊，我永遠搞不清楚是三叔公還是六嬸婆還是甚麼親戚的屋前，停了一台破破的耕耘機。現在的農村傾向將翻土的任務多交給機器，農民們寧可花錢請人以耕耘機翻土也不願養一頭牛，實是大環境的困頓所致。爺爺說這台耕耘機幾年前購入新機時價超兩百萬，可惜駕駛者技術不佳又懶惰，至今未能回本。


我家頑固老爹在後院栽了幾株水果樹已屆三年，無奈預估今年應可收成的柚樹遭逢蟲害，從樹心裡被蛀了一個大洞。老爹心疼之餘，想盡辦法卻抓不著禍首，蹲在小小樹下落寞的背影有一種執著的氛圍。

這傢伙在我們身邊繞來繞去守候許久，等我們一離開就奔到樹下猛啄，原來他覷準了老爹從樹心中挖出來的蟲卵，準備等我們離開就大開殺戒，雖然他吃得其樂無窮，但老爹看到他利爪某挖樹根的模樣還是臉上一陣發黑，拿了幾塊磚頭把樹根壓住，這傢伙才黯然離去。



同樣是公雞，我發現了另外一個華麗的傢伙，全身五彩斑斕，讓我想起絕代雙驕中一開始就被殺的盜匪十二星象中，六人一組的「司晨」，他們的衣服便是這麼五彩斑斕。控媽說這是一種叫珍珠雞的品種，所以體型嬌小色澤豔麗。嘖嘖，整院落裡就他一人華衣華服，簡直可稱為雞群中的小池徹平啊。

另一株號稱是帝王柚品種的柚子，被鴨子們啃得滿頭禿，老爹心疼之餘，找了三扇廢棄鐵們與一捆鐵絲，密密將這孩子圍起。從外往內看，頗有鐵窗裡的春意之感。（陳前總統看了不知會否惺惺相惜？）



虐待柚樹的罪魁禍首之二。兩鴨蜷著腿在枯木上打盹兒，雖然只是無心，卻有種纏綿悱惻的意境，令我想起那個傳誦已久的罐頭廣告。（甲鴨：「老伴，明天吃素～。」乙鴨：「我們不是平常就吃素嗎？」）



其餘鴨子們以為我是要來抓某隻不幸鴨上桌做菜，而嚇得全擠進鴨圈縮成一團，模樣挺可憐。



從稀疏的柚子樹椏間透出亮眼的日光，天空的藍色在強光照射下顯得有些蒼白。



無意間發現另一株大柚子已經抽出了花苞，想來今年應該有柚子可以吃吧？XD



隨便種隨便長的木瓜樹，雖是冬日也抽著新芽，顏色嫩綠好不可愛。



對比於新芽，這死去的老瓜（實在看不出來是木瓜還是絲瓜）便份外有種蒼涼感。石牆、院落、老瓜，若非這暖暖的冬陽，實在也有如枯藤、老樹、昏鴉了。

吃完午餐，實在太無聊了，我坐在烈日當空的車裡小睡片刻，把入冬以後的一身黴氣曬個煙消雲散。此時控媽忽然心血來潮，說要去爺爺的田裡摘芭樂。



芭樂園旁直挺挺站著一排檳榔樹，太陽很大，風也很大，藍色的天空漸層如披薄紗，這平原不是我習以為常的台北，非常溫暖而充滿生機。



因為這充足的陽光，連路邊無人照料的小草小花也欣欣向榮，燦爛如一朵朵小太陽。



掉了幾片花瓣，有些容色憔悴，卻皎白依舊。



不知名的小植物開滿地，襯著遠方的公路，好像我們只是借道而行，而這地球終究是植物的天下。只要有水、有光、有土，他們就生生不息。



火紅的扶桑在台北早就沒了蹤影，卻在屬於她的地方熱情綻放。



某人利用小片空地種的小菜，也吐出小小的花苞。



傳聞中的油菜花，近看時花瓣葉葉分明。



遠觀時碩大蓬勃，恍如與天際相鄰，難怪每年花季總能吸引許多人前往。

不過根據控媽說，這些種在田裡的油菜花都是用以保養土壤，待耕季來臨便會通通鏟進土裡當肥料。



另一邊的路邊，不知誰人毫不浪費空間，栽了一排玉蜀黍。尚未結實，高瘦如稻草人般在風中搖擺。



終於走進芭樂園，園裡如茶園一攏攏排列，但芭樂樹比茶樹略高，每個芭樂自小便一顆顆綁上尼龍模與塑膠套，以防昆蟲叮咬。據爺爺說，今年芭樂價錢好，晚上總有不法集團偷摘，每隔一兩月，芭樂略為熟成，便慘遭洗劫，因此園內總是只有一些半大不小或剛長出來的小芭樂。

聽了蠻鼻酸的，農民的苦處不是城市人所能理解，在大地上栽植的物品無法二十四小時守護，而這世界上卑鄙的人實在太多了。



小小的芭樂，是因為小才能倖免於難吧？要花多少精神多少力氣多少時間才能將之呵護為可以販售的大芭樂呢？但到時恐怕又會淪入宵小之手囉。政府總說要救人民，總統總說他明白人民所苦，但對於一個會在田壟間跌倒的人，我一點期待都沒有。

看似果實纍纍，卻一個個嬌小玲瓏。

剛成型的小芭樂，連套子都還沒裝上，身邊的葉子不知為何泛著紫光，單就顏色而言，十分美艷。



胎死腹中的芭樂，還來不及長大就黑了。



於是落了滿地，大概就這麼化作來年的春泥吧。



幾株樹上還開著米白色的花朵與花苞，與果實樸素憨厚的外表相比，花朵花苞的造型與顏色卻十分清新。



為了怕果實壓垮嬴弱的枝椏，還特地綁上竹竿。



採收時，便是這麼一顆顆剪下，放在麻布袋中，再一路扛回車邊。在烈日下，幾番鑽進樹下，累得我氣喘吁吁，而那布袋，我連半滿都扛不動。



等待時，從枝椏間望出去，雖正值冬日，太陽依舊恪守本份，照耀這片需要他的土地。（還有被台北的雨季折磨已久的我！）（大心）



天空的藍一點也不憂鬱，既溫柔，又甜美。

離開芭樂園後，距離晚餐時間還有幾個小時，我與老爹閒來無事，又跑到後院挖甘蔗。



無人照料的野甘蔗亂長一通、味不甚甜，卻有種野性的香味。



老爹非常愛吃甘蔗，為了吃，不顧年近六十，奮力與草堆搏鬥，甚至被葉子割傷了手腕也在所不惜。（背影散發出一種堅決！）



老爹自稱以前賣過甘蔗，至今寶刀未老（雖然這刀怎麼看都不像寶刀），地上那堆甘蔗最後都將被老爹處以剝皮之刑，我倆總計折騰了兩個小時。



甘蔗們流年不利，通通成了甘蔗皮。不過老爹說只要根還在，一年後又是一條好甘蔗。（所以明年除夕又有甘蔗吃了！）



老爹從甘蔗堆裡找出來的蛇蛻，他不改吹牛本色大喊「巨蟒！巨蟒！」，不過我肉眼估計這條蛇蛻主人的蛇身半徑應該只有一到兩公分左右，不算小但也沒多大，與巨蟒無關。手持蛇蛻的是控哥，他對於妹妹與媽媽看到蛇蛻都毫不害怕而感到非常失望。真是不好意思，不過我們家女人不走尖叫然後昏倒在誰懷裡的柔弱路線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難怪至今......噗！）

飯後，在院裡看到雞鴨狗共處一位，同曬這黃昏的日光，十分有趣。



雞群好像在開會似的，公雞高高在上，母雞們吱吱喳喳不停。




落日餘暉只有幾分鐘時間，好像沒一會兒便將落入地平線下，氣溫也隨之下降了。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張照片，天空帶著霧濛濛的靛藍與紫紅，幾抹撕棉花一樣的雲懶懶飄動，好像在提醒遊人，是回家的時候了。



黑夜來了，星星出來了，天空也黑了，是時後回家了。

於是我們便回家了。（好弱的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