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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聽到一個故事,那是傳說中蓬萊仙島上的桐花縣,正大張旗鼓要蓋馬糞館的故事。

事情得先從桐花縣內有個馬家莊說起。馬家莊,顧名思義,就是住了一莊子馬先生馬太太馬兒子馬女兒的地方,本來嘛,這馬家莊雖然地靈人傑,四季如春,但也還未至天下聞名的地步。直到近來蓬萊仙島上島主大選後,由馬硬久先生榮登島主大位,將備受爭議的前陳島主綏鞭先生一腳踹下龍椅,於是整島上姓馬的兄弟姊妹父老兄弟便跟著沾光,人人臉上貼金,與有榮焉,此乃人之常情,桐花縣馬家莊便因而風光了起來。

桐花縣的拍縣長是個腦筋轉奇快的奇人,平日是照顧鄉里還是魚肉百姓不得而知,但自馬島主硬久先生上任後,拍先生為備而不用,早將馬先生的生平背了個熟爛,還日日登記馬先生的一言一行,喜怒哀樂,飲食習慣,以此類推。

但拍先生一直有個煩惱,蓋新島主已經放話要為全島居民鞠躬盡瘁,這份辛勞實令拍先生敢動得潸然淚下,恨不得親自為馬島主倒洗腳水,但馬島主形象清廉且家有嚴妻,既不能塞銀子也不能獻西施,上意難測,真不知道該用甚麼方法來討他老人家歡心才好。

直到這日,拍先生拿著屬下奉上來的奏摺,無意間發現在他轄區內有個馬家莊,不由得大喜過望,拍案大笑,徒然煩惱了幾日,原來妙計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現成馬屁樹就種在桐花縣裡,要是不順著往上爬,他就算白吃了這十幾二十年的政治飯,乾脆直接回家奶娃娃算了!

主意既定,拍先生便找來幾個小鬍子軍師,某甲找地,某乙找人,某丁找銀子,某丙寫企畫,某戊找建商,某己找廣告公司,某庚則負責與馬島主身邊的幕僚同志們接洽,旁敲側擊馬島主的意思,務求做得妥妥貼貼,順著新島主的馬毛摸得他筋骨痠軟,言聽計從。

拍先生身邊人才濟濟,沒幾天便將此事搞定了七八成。眾人一番徹夜長談,決定要在馬家莊蓋一座馬糞館,將馬島主一生瑰麗濃縮於此,好叫後人時時瞻仰,銘記於心。

決定要蓋馬糞館一事,並非一時衝動,乃經縝密思考後決定。原本眾小鬍子軍師提議在馬家莊蓋座長生祠堂,將馬島主一家老小的靈位奉在最高處,但拍先生獨排眾議,堅持要蓋馬糞館,眾人不解,跪求拍先生釋疑,拍先生才以大智慧為大夥兒開釋。

蓋建築一事,當然鬧得越大,工程款越多,要是小家子氣弄上一間小祠堂,人人也不過分得一滴拿來擦手護膚都不夠的小油水,有個屁用?但若蓋上一棟宏偉的紀念館,規模最好可以與蓬萊仙島的招牌藍屋頂紀念館比肩,那所有沾到這件事情的人就可以躺著撈都撈不完,幾輩子子孫都靠這樁了。

再者,馬島主出身書香世家,家底厚實,雖不若豪門富戶穿金戴銀坐鑽石馬桶,也是自小不愁吃穿不知米價,蓬萊仙島一般孩子只會打彈珠連字都不識的時候,他便已帶著豐厚盤纏過海到東勝贏洲仙人洞裡學七十二變,還拿到一張北海通行證,在這樣的人才眼裡,金銀財寶都是空,只有留名青史才夠嗆,因此,蓋紀念館可是絕妙之中的絕妙,保證讓他老人家心花怒放,圈圈轉不完。

眾小鬍子軍師一聽,果然還是拍先生想得周到,眾人一陣歌功頌德,馬屁亂拍,於是此事就此無異議通過。

沒多久,派到馬島主身邊的探子回報,馬島主對此事雖未明擺著同意,卻也沒說不可行,但若仔細瞧他眼底眉梢,還真是略帶春色,頗有喜意。拍先生不由得一陣大喜,知道自己押對了寶,馬上下令眾人行事,又慷慨地撥了兩億六千萬大洋,至於這筆錢到底是桐花縣的地方預算,還是蓬萊仙島中央統籌款,或者根本是馬先生私人贊助,這就不得而知了。

前置作業十分順利,但卻苦了場地設計與眾文案企畫。

蓋馬糞館主題明確,就是要花錢彰顯馬島主的榮耀。馬島主的榮耀其實顯而易見,瞎了眼的人都能明白。當年他在島外出生,後舉家遷至蓬萊仙島,一路靠著父母殷實的經濟與自己天生的聰明,過關斬將,在從蓬萊第一高中直升蓬萊第一大學,又帶著獎學金與家私至東勝贏洲婆羅門洲各地學習,最後回到蓬萊仙島擔任舊島主的幕僚,接著以天縱英明之姿,跳過基層工作,直接入閣,以俊俏外表與迷人風度風靡全島,擔當島中各重要職務,雖然一路風風雨雨,但馬島主總是金槍不倒,溫和面對各種流言蜚語,在壯年時攀上政治高峰,成為蓬萊仙島第十二任島主。

看似簡單明顯的榮耀,文案企畫們卻想得一夜白髮,蓋馬島主雖然瀟灑,經歷雖然耀眼,但卻與糞豆兩字毫無關係,既無窮困潦倒後自力更生東山再起,也無寒窗苦讀無人聞問餓到吃冷凍稀飯,更無流血流汗之功,在眾人面前連口水都沒流過半滴,如此一來是要如何糞如何豆?真是莫莫莫,難難難,一干文案與企畫遂相偕自殺,抹脖子者上吊者花樣各異,遺書版本萬千,卻不脫良心不安矣。

此時島上的蓬萊廣播電台與蓬萊報社知道了這個消息,想起兩億六千萬大洋若是填海都可以化做良田千畝了,卻要拿去蓋馬糞館,於是怒從膽邊生,竟然顧前不顧後地將此事報導了出來。

拍先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雖被千夫所指,依舊不為所動,對著喇叭怒罵了幾句,頭也不回拂袖而去。小鬍子軍師甲被留下擦屁股,一邊冒著冷汗一邊幫拍先生打圓場,蓋拍先生家中親人剛過世,難免口氣較差,是人都要體諒他,不體諒他的就不是人。蓬萊廣播電台與報社一聽大為慚愧,眾人於是寫了幾篇明罵暗捧的報導,作為對拍先生不禮貌的賠償。

但拍先生也不是傻瓜,知道此時情勢比人強,馬糞館眼看是蓋不起來了,但到嘴的兩億六千萬大洋難道就任由它去?好不容易找到拍馬島主屁股的方法,眼看飛黃騰達只差一步,難道就此不了了之?拍先生想了一夜,深知群眾的憤怒不過來自沒有參與感,既然如此,咱家就給它來個換湯不換藥,馬糞館更名為蓬萊風俗館,除了頭上那塊匾額改幾個字,其餘不變,預算照撥,油水照撈,馬屁照拍,官商照勾結,一切照舊卻賓主盡歡,好不快樂。

群眾不知其所以然,見拍先生從善如流,便也緩下心腸,再聽拍先生字字血淚地說,一切都是為了蓬萊仙島的觀光著想,大夥兒也不由得面面相覷,暗生慚愧,再想馬島主如此奇人,若不留下點甚麼,豈不可惜了這英才領導?瞧他以富家公子之姿,竟穿上粗布衣裳,光就此事就令人感動得涕淚齊下,至於島上花不香鳥不叫水不流風不涼,水果菜肉草紙煤炭通通漲價一事,也在這陣感動中被漸漸遺忘了。

聽到了這個故事,不由得為蓬萊仙島的地靈人傑讚嘆不已,兩億六千萬大洋的事情,都可以如此和平解決,而該島馬島主的風範,拍先生的慧黠,島民們的向心力,更是值得呆丸學習,真可謂人上有人,天上有天,一切都是自己做得來的。

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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