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狂眼中的世界

－2010夏@日本京都

離開天龍寺時日已西斜，縱是粗壯如我等三人也感到疲倦不已，尤其是帶錯鞋子的我。出發前我問過牡丹會否有登大山的壯舉，牡丹說京都山不高，況且我們多半在都內行走，因此我便帶了穿慣的軟皮鞋出門，殊不知日本行搞得像行軍，雖然體力還堪負荷，腳底板卻每天都在吱吱叫，在比叡山那天就已頗有要進廠維修的趨勢，幸好在日吉大社前得幸泡了一會兒山泉，但是接下來又是連著兩天的奔波，當嵐山這天的行程結束時，我已經又瀕臨可以領殘障手冊的地步了。

寄件者 20100720京都day5-9京福電鐵泡足湯

但是，堅強的台灣女性當然不可能就這樣倒下去，美景當前，就算要我學習東區的三大乞丐皇帝爬在地上我都要勇往直前(人家爬歸爬還日進斗金呢真羨慕)，雖然我又累又渴，但是抬頭看到古意盎然的日式建築還是大受感動。在台北唯一能令我覺得古意盎然的大概只有荒廢的老眷村和杵在中正紀念堂前面的小南門了(還是小北門?)，問題是台灣的古蹟都修繕地超明亮豪華色彩繽紛一點都沒有古的感覺啊，看看人家這不知名小店從屋頂到招牌都那樣有氣氛，倚在街角斜陽裡嬌弱中帶著東方女性的倔強(?)多麼可愛(雖然旁邊的電線杆有點礙眼，不過我們當然也不希望為了保留古意而沒有電車或電燈啊，所以就忽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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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大概發現了我已經呈現頭昏眼花腳步踉蹌的窘態，趕緊指點我旁邊有一台自動販賣機可以買飲料，我一聽到有冰飲料可以喝二話不說抖擻精神掏出零錢，鏘噹一聲買下這罐救命仙丹(其實也不過是果汁含量很低的水蜜桃芒果汁)，而且我激動到完全想不起來阿珠和牡丹有沒有也跟著買了，我只記得我手一碰到透心涼的水蜜桃汁就迫不急待往嘴巴裡灌，在不到二十秒的時間就喝光了。從那一刻起我就超脫了人世間的執念(雙手合十)，因為我明白了，如果我在瀕死的狀態下得到一個願望，我也不過是想要喝一杯冰果汁罷了，其他都只是假象而已(敲一下木魚)。

牡丹看我雙眼赤紅精神狀況顯然已經失常，趕緊安慰我等會兒搭車的車站內有個泡足湯的地方可以坐下來休息，我們可以在那兒聊天順便寫寫明信片。我對足湯沒啥興趣，但是可以「坐下來休息」這句話大大打到我的小心坎裡，因此萎靡的精神總算恢復了一些。但是因為電車站附近有許多可愛的小店，因此極貧三人組秉持著不逛白不逛的精神決定離開嵐山前先在左近晃一下。(備註：京都車站有個窗口可以購買【小火車＋腳踏車＋泡足湯】的優惠套票，我忘記多少錢了，因為我本人沒有買腳踏車票，所以我只買小火車票然後到車站再另外買泡足湯的票。泡足湯的票一百五十塊日幣還送毛巾一條，不過電車票要另外買，而且要在車站外面買，千萬不要做買足湯票卻順便搭車這種丟臉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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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小店都很可愛，看得出店主都花費了許多精神將門面打理地整齊精緻有風格，尤其那種突出於屋外的黑瓦屋簷真是太可愛了，好像日本漫畫裡的小雜貨店（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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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郵筒也可愛地犯規啊，相較之下台灣的郵筒顏色和造型真是有夠恐怖的，雖然說這種恐怖也漸漸成為一種風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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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的賣土產的店都不太能吸引我們，唯獨這間以蠶繭為材料的小手工店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好吧，我承認我只是跟在阿珠和牡丹後面走來走去，因為我這時已經有點恍神了。）其實我一向不太喜歡蠶繭相關產品，因為總覺得不忍心，一把蠶絲要死多少蠶啊...可是不得不承認蠶絲相關產品都非常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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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長人很好（雖然我完全忘記他長甚麼樣子），允許我們拍攝店裡的產品，我特別喜歡這對烏龜，當時好想買下來送給我老闆，但一來這對烏龜所費不貲，二來牡丹又一直恐嚇我旅途還長，這麼軟綿綿的東西等我壓在行李裡帶去宇治奈良再轉到大阪然後帶回台灣時八成已經成了烏龜乾了，就算我一路辛苦保存送到我老闆手裡，我老闆那等人物一定也會瞬間把他們變成烏龜乾的...我一想真是太有道理了，只好黯然將之放下。

我們其實沒有逛太久，一來天色越晚，二來我一直苦苦哀求「我的腳好痠，我好累」，兩位旅伴在不堪我如念經般的哀求後總算放棄繼續逛的念頭(但應該也是因為沒有甚麼想買的東西)(物慾低真的可以節省好多時間XD)，一行人浩浩蕩蕩(好老派的說法)朝電車站前進囉。

泡足湯這個行程至今還是我和牡丹的共同神秘(?)回憶，雖然已經過去一年多了(汗)，但每次只要我們兩個其中一人開了個頭說「你還記得嵐電的足湯嗎?」，另外一個人必定會眼神閃亮地接著說「那真的好讚啊好想再泡一次啊」，其精準度與重複率直逼男人們一見面就要緬懷當兵回憶的行為(不過以後的男人不用當兵也沒的緬懷了，社交時少了這個話題一定很乾)，實在是因為我們原本對泡足湯這個行程一點期待都沒有，但是它卻超乎想像的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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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車站的閘門。阿珠和牡丹直接以腳踏車票的票根去領取毛巾與過關，而我則另外購買足湯票。從車站的閘門這邊實在看不出來裡面會有可以泡腳的地方，本來我還以為裡面另有曲折要走到另外一個地方挖出來的溫泉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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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巾很薄，大概是我們日常用毛巾的二分之一厚度，是泡了水之後可以看到對面的那種薄毛巾(羞)，不過才一百五十塊日幣又讓你泡腳又給你毛巾已經很讚了，本來我們沒有預期會有毛巾還擔憂著腳濕濕的怎麼穿回鞋子，一看到有毛巾都要落淚了。我真喜歡阿本仔的細心。(毛巾上頭那張小小的就是足湯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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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走進去卻是別有洞天，先看到一個果汁吧(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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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就看到泡足湯的地方了，媽呀，竟然真的蓋在月台上，太酷了。(不過這樣溫泉應該只是熱水加溫泉粉吧?)(管他的，有的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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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位其實不多，但是泡的人更少，所以並不顯擁擠。泡足湯其實也有禮貌，總之要先把腳洗乾淨就對了，旁邊有讓旅客洗腳的水龍頭。我們運氣不錯，在日本的十幾天都沒遇上傳說中的可怕對岸團，不過或許夏天並不是日本旅遊的旺季吧，我們一路走來都很鬆適。

另外我也想過，或許日本人當地人並不習慣在人來人往的月台上赤裸腳丫泡足湯吧，日本人或許認為泡湯就該在泡湯區，怎麼可以在月台上呢(就像他們不會在路邊吃飯一樣)，但是對堅強的台灣姑娘來說，脫個襪子有甚麼難的(拍胸膛)，對走了整整五天路(睡前又都偷懶不抬腿)的我來說就算要坐在馬路中間泡足湯我都沒在怕。林強說，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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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三人將褲子捲到膝蓋，刷洗了腳，靜靜踏入足湯池。這時身旁的軌道上不時有電車駛過，深紫色的車身實在稱不上好看，但是車頭頂著目的地的造型讓我想起龍貓公車。

剛下腳的第一個感覺是「媽呀好燙」，但是隨著熱水淹過腳踝，血液開始全身奔流，原本水腫到腳皮和鞋子都快爆開的腳掌瞬間輕鬆了，泡了十幾分鐘後，我的額角甚至開始冒汗，全身也感覺溫暖。我對旅伴們說以前我總覺得泡腳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光泡腳怎麼會有感覺呢，但我從此改觀了，原來光泡腳也可以啊，因為血液會從腳底一路衝到腦門啊。

我們三人說說笑笑，一邊吹著傍晚的微風，一邊看著電車一再駛過，月台上旅客來來去去，卻也沒人對我們多投一眼(或是其實有但我們都忽略了)，我們拿出之前各自在旅途中買好的空白明信片寫著，親愛的某某某，我現在正在電車站月台上的足湯站泡腳，今天很熱，我走得很累，可是我覺得現在這個模門特很幸福...巴拉巴啦。然後得意地和旅伴交換彼此寫的明信片，幻想收到明信片的人會感覺多麼嫉妒(爽啊!)，並且互相提醒「你要把那個XXX也寫上去他才會嫉妒啊」，不知不覺，三四十分鐘就這樣過去了。

最後我們都不說話了。這種時候說話太浪費了，人一說話就會被自己的話吸引而關閉了五官的感受，但其實真正的感覺不是透過言語啊，就像我現在寫了在多也不能傳達當時月台上輕微的喧囂和拂面的清風有多麼可愛，電車進站前那種轟隆隆的聲響，血液從腳底一路往上流時那種輕微的顫動，或是準備離開前擦好腳等腳乾時鬆軟的感覺，太難形容了，時間好像變成一塊凝結的琥珀，我們是沾在琥珀裡的三隻昆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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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前我們才發現以為是果汁吧的地方原來是啤酒廠商的宣傳活動，只要憑著足湯券就可以搖一次滾輪(就是蠟筆小新裡經常出現的商店街抽獎那種滾輪，搖一圈就會掉出一顆有顏色的球，根據不同顏色的球可以得到不同獎品)。我其實有點不記得了，好像是我本人不小心抽到一杯冰飲料的樣子(還是啤酒?)，然後三人一起喝掉了，我本來以為是贈品，還慫恿其餘兩位旅伴快點去換(我說:「我還想喝，你們快點去換。」)，結果旅伴回來說那是要抽獎的啦，我才知道挖塞拎北竟然不小心抽到飲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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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個牌子，聽說這個超可愛的傢伙是嵐山區的守護神，而且這個牌子的啤酒已經有近百年歷史了。當時小姐還給我們一個很可愛的扇子，但我去年夏天帶出門時忘在某一個店裡了，悔之恨之。(仔細觀察才發現他一手拿魚簍一手抓魚，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湖神吧?XD)

泡足湯的行程因為太激動了像下水餃一樣奔向足湯所以沒有拍太多照片，現在想想有點遺憾。不過奇妙的是雖然沒有太多照片，記憶卻特別鮮明，尤其是坐著寫明信片的片段和難以忘懷的「親愛的某某某」，明信片最後雖然寄出去了，但內容我卻特別記得，或許那其實卻是寫給自己的備忘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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