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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明內情的總管姐姐在公司裡越來越沉默,早餐後窩在簡報室抽的那支煙也越抽時間越長,都要令人懷疑她是不是把整包菸接在一起抽了。但我想當她看著窗外那幀名模微笑燦若朝陽的巨大廣告看板時,心情的複雜恐怕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畢竟她被迫捲入別人的家務事裡,就像一條被誤丟進洗碗機的內褲一樣為難。

 

老闆待她不再如以前那般禮貌周到,甚至有意無意避開彼此眼神,幾年共事的交情在剝掉為了老闆娘而建立的尊重共識之後,就只剩尷尬不已的勉為其難,有時候他們迴避的感覺看起來很像清境農場上兩隻被剔光毛的綿羊,都是因為不忍心直視對方光溜溜的屁股。

 

那日,還不到上班時間,老闆跟小白都未進公司,總管姐姐與幾位早到的同事關上簡報室的門抽菸,話題卻不若往日熱絡,眾人都為了公司近來沉滯的氣氛與財務危機沮喪不已,人人心裡藏著幾顆便秘的心事,像水管不通的馬桶一樣沉默。

 

年近四十的老闆掉進愛情的漩渦竟像輕狂熱血的少年唱起青春戀歌,為了戀愛不顧一切投入,不開發新客戶,不維護舊客戶,每天帶著愛心型的眼睛晃來晃去,笑得像個世界級的傻瓜,一星期裡總有幾天中午過後才進公司,下班時間一到就準時離開。

 

雖然老闆跟小白總是一腳前一腳後地離開,但流言蜚語漫天傳播的時代,人人心裡都有一股「別以為老子/老娘不知道你們在搞甚麼花樣」的冷笑感,被數字週刊與水果日報訓練出來的敏銳直覺,讓所有員工都忍不住當起天線寶寶,接收著所有風雨欲來的情節。

 

菸抽著抽著,擔心公司倒閉的金胎溝忍不住多事問了總管姐姐幾句,老闆娘還好吧?

 

總管姐姐搖頭,怎麼會好,老闆已經搬出他們原本的家啦,也不知去哪鬼混了,幾天幾夜不見人影也就算了,連電話也不接,要不是每隔一兩星期還會回去撿點細軟銀兩,真會以為他出海捕魚怎麼還不回家咧。

 

小女孩不知道狀況已如此絕情薄義,天天哭著要找爸爸,畢竟,最寵她的就是爸爸了。老闆娘被孩子哭得心亂如麻,比苦守寒窯的王寶釧還要苦,只好天天留言給老闆,要他至少抽空回家哄哄女兒,心裡多半還抱持著希望,希望他也順便哄哄自己吧。

 

老闆不知裝傻還是懶得理會,依舊芳蹤杳然,此地空餘黃鶴樓,白雲千載恨悠悠。

 

那日,老闆來電,要老闆娘幫他收拾櫃子裡幾件換洗衣物,提到樓下給他。老闆娘為了求他見孩子一面,忍氣吞聲地替他將衣物包了拿到樓下,對車子裡的老闆好聲好氣請求:「你老人家何時想浪子回頭,甚或打算與狐狸精從此飄浪天涯當神丐俠侶,我都沒意見,但看在我如此忍讓的份上,好歹上樓看看那個每天哭著睡著哭著要爸爸的小女孩吧?畢竟是你最疼的小女兒。」

 

白癡老闆用似哭未哭十分為難的表情考慮了幾秒鐘,帶瓊瑤式夢幻口氣幽幽的說:「還是算了吧,這樣……對她比較好。」接著便拉開手剎車,與換洗衣物一同絕塵而去。

 

老闆娘至此算是徹底死了心,對這種男人若還抱持指望,那就真是自己顛著屁股上去求人家賤踏,怨不得人了。沒幾天,她對白癡老闆下最後通牒,乖乖走出青春戀歌的世界,回家當賺錢機器養家活口,要不就交出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然後離婚。

 

老闆娘自認為被氣得恩斷義絕,才決定將孩子的監護權跟財寶都掃進自己口袋,用鈔票彌補自己情感與青春上的損失,順便報復精蟲衝腦的男人。反正男人有了年輕又聽話的新歡,靠著青春戀歌又恢復了數十年功力,錢再賺就有,而她扛著不足五歲的女兒,再嫁困難,當然要握緊手上所有的資源。

 

熱戀期的老闆臉上戴了十副玫瑰色眼睛,正是視天下錢財如糞土的時期,又正活在羅密歐與茱麗葉浪漫的舞台上,想起自己對妻女的確有所虧欠,贍養費倒給得爽快,離婚協議與手續在非常短的時間內便敲定完成。

 

「那老闆娘可以安心了,至少孩子的教養費有著落,壓力沒那麼大。」大夥兒異口同聲地說。

 

「安心個屁。」總管姐姐氣得鼻孔都擴張了:「你們真以為老闆手頭還有多少錢啊?他們現在住的房子貸款連十分之一都還沒繳完,現金也才一百萬左右而已,如果能撐到孩子小學畢業就該去請一台戲謝神啦。」

 

「蝦米,錢怎麼那麼少?會不會是老闆已經事先脫產啦?」

 

「沒辦法啊,老闆沒錢是早就知道的事情。」總管姐姐聳聳肩:「他的錢早就被第一任老婆吸乾啦,就算日後他掛點了留下甚麼遺產,這孩子也得跟第一任老婆生的小孩平分,根本得不到甚麼便宜。」(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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