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會爬山的陳馬路與他心愛的接駁車駕駛。馬路每次去河堤都會在斜坡上狂奔,他可以直接狗不停蹄狂奔到斜坡最上面再狂奔下來,不只是上下,他還可以斜上斜下,甚至爬到一半直接往前跑,比山羊還厲害,真的不愧對他血液中的山犬基因。至於我們人類,大概只能爬上三十公分就快掉下來了XD(請看阿德哥示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結紮後的陳馬路野性消退不少,雖然路過陽台的貓還是經常讓他激動到心跳兩萬狂吠不止,但是日常生活大部分時間都能冷靜下來好好聽人說話。當然這一切不是光靠結紮而已,在他兩歲以前我幾乎一星期帶他走路到河堤消耗體力至少一次,有時候兩次,很有空的時候會更多次。報告一下,因為我不會騎摩托車,所以我們姊弟倆都是徒步來回,從我家慢慢走到最近的河堤要四十分鐘,來回將近一個半小時,到河堤時我會將牽繩放開讓他狂奔一個小時,我會跟在他身後,而他也會以我為圓心跟著我往前走,不會離開我超過兩公尺,但放開牽繩這件事情真的不妥,導致後來發生另一件很可怕的事,後面會提到。因為那件很可怕的事情,後來我就買了伸縮牽繩,他最長有五公尺,既可以讓狗享受奔跑的樂趣,也可以避免狗失控,算是一舉兩得吧。(但是操控上需要一些技巧,不然很容易纏到自己)

年輕時的陳馬路體力真的很旺盛,而且真的很需要放電,前面所述的河堤行程(來回一個半小時外加狂奔一個小時)聽起來已經夠累了,可是他回家後大概睡四個小時就又充電完畢,我只能慶幸我老當益壯當年還能跟他這樣耗,不然我們一家真的不知道怎麼熬過那兩年。有時候我會特意挑選要替他洗澡當天帶他去河堤,尤其是下過雨之後(雨停了),河堤的草地浮起了爛泥,看似正常的草皮充斥著雨水打出的水窪坑洞,陳馬路會弓著背耳貼腦袋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在各個水漥泥地上飛馳,故意踩得水花四濺,甚至在爛泥巴上渾然忘我打滾,要不是還有項圈和胸背帶,簡直和一隻野生的土狼沒甚麼兩樣。

回程我們就像國王,路上所有的路人都對我們敬而遠之,因為陳馬路實在太臭了。下過雨的爛泥巴有一種腐屍的味道,是馬路最愛的味道,他會鉅細靡遺將之裹在身上,就像一層堅硬(又惡臭)的盔甲,一路洋洋得意回家。坦白說,如果不是安全考量,我也很想對他敬而遠之,那味道太難形容,具體一點說大概就像一條死魚忘了冰又放了三天的味道吧。

玩過爛泥巴後回家就是二話不說拖進廁所洗澡,陳馬路這人雖然愛惹麻煩,洗澡卻很乖,要他站就站,要他轉身就轉身,要他借過就借過,要他洗一次就洗一次,要他洗三次就洗三次,洗臉刷牙挖耳朵都OK。其實他是一隻很想表現很好的狗,但是土狗畢竟是獵犬的基因,要他整天在公寓裡繡花實在太為難他,就像一個過動兒很難在課堂上保持長時間的專注,所以雖然帶他去河堤真的超累(姐姐也是一路跟著他走啊,我計算過這樣一趟下來起碼八公里)(最可悲的是完全沒瘦只練出一雙很粗的腿),但是可以讓他消耗體力維持(全家的)生活品質與睡眠品質,我覺得很值得。

根據我查到的資料,台灣犬(就是一般俗稱的土狗)最以前的功能是跟原住民上山打山豬,所以他們體型結實、大小適中、體力旺盛、性格激動,非常擅長聽聲辨位、黑暗搜捕與爬山,而且家族觀念很重也很親人,其實是非常適合養在家裡的狗,但是前提是你不能讓他無聊,他一無聊就會使出搜捕本能在家裡挖出各種看起來蠻好玩的東西殺之而快,我記得馬路還很小的時候就把我哥的教召令活生生咬得粉碎,更別提日後一雙雙無辜慘死在他利牙下的拖鞋,有一陣子他對我的藏書虎視眈眈,終於有一天被他拖走一本,等我發現的時候封面已經被咬得稀巴爛,我氣得眼前發白,阿貴姐卻說:「唉唷,他挑了張愛玲的傾城之戀耶,馬路好有氣質喔是文青喔。」

世界上沒有教不會的狗,只有教不會的爸媽。

當時騎腳踏車這件事情還不那麼風行,河堤雖然有腳踏車道但是沒有甚麼腳踏車,馬路總是肆意狂奔,自以為是個風一樣的男子。去河堤還有另外一個好處,可以遇到各式各樣的狗友,而且通常都是瘋狗狗友。不知道為什麼,紅貴賓啦吉娃娃啦博美啦這種小型秀氣的狗不太出現在河堤,倒是經常遇見米克斯啦邊境牧羊犬啦柯基啦,回家一查唉唷大家都是體力無限的瘋狗系列,難怪一個個要帶去河堤放電保平安。馬路小時候很親狗,看到別狗就想衝上去玩,平常散步路線上看到的都是小型犬(而且狗和飼主都很討厭馬路),河堤遇到的狗體型都跟他差不多或比他大,我就會放他去玩。

看狗跟狗玩真的蠻好笑的,他們會先互相聞嗅鼻頭和菊花,接著就以鼻頭為圓心互相跳跳跳,然後再聞鼻頭,再跳跳跳,接著其中一隻就會開始跑,另外一隻就開始追,過一陣子換追的那隻往回跑,原本跑的那隻也往回追。他們的表情都很陶醉,彷彿兩個阿爾卑斯山的少女握著小拳頭在花海中銀鈴笑著說來追我啊快來追我啊,而我們這些站在旁邊看的飼主也都眉開眼笑,彼此交換神秘的眼神互相道喜:「今天晚上可以睡個好覺了。」

最經典的一次是遇到一位帶著四隻邊境牧羊犬的大姐。邊境牧羊犬一身黑白雙色的長毛飄逸高貴還會牧羊,以體力與智力雙高聞名,傳說中的教得好是天使教不好是惡魔之犬種,該大姐一養四隻勇氣可嘉。我跟馬路才剛靠近他們,馬路就迅雷不及掩耳衝出去,四隻邊境躁動不已,我可以感覺天地為之變色,五隻狗在大草地上瘋狂亂竄,瞬間爆發力驚人的馬路一連調戲了邊境一號二號三號四號,於是一號追馬路、二號追一號、三號追二號、四號追三號、馬路追四號,沒過多久順序又改變,完全一場大亂鬥。

我一開始不確定大姐是否願意讓馬路跟她的狗玩,畢竟馬路一身爛泥臭得要命,而且有些人歧視黑狗覺得黑狗很兇會咬他們的狗。沒想到大姐一看到我準備去拉馬路,馬上用哀求的口吻說:「讓他們玩一下吧。」我看她雙頰凹陷眼下兩大塊黑眼圈,顯然也是同道中人,馬上對陳馬路喊話:「玩!去玩!玩到你們五個都沒電!」五隻狗根本聽不到我說話,每隻腳下都開turbo,爛泥一身通通都變成黑狗了。

勇氣可嘉的大姐才娓娓道來,四隻裡其中一隻是原本就養了一年的小女生,還來不及結紮,有次寄養在朋友家,回來就珠胎暗結,一口氣添了四隻小狗。肇事朋友取了一隻去,剩下三隻她本想找人認養,但一直沒有看得上眼的人,來者不是虛榮想買品種狗者,要不就是不理解邊境「恐怖」之處的人,找著找著狗也大了,她也捨不得了,只好通通留下。

看著她憔悴的容顏,我一邊同情她,一邊慶幸阿貴姐當年沒把馬路的兄弟姊妹整窩撿回來。大姐說她一星期要帶這四隻狗來河堤五次以上,可是很少有狗敢跟她家的狗玩,她帶著期待的眼神問我:「你們平常都幾點來河堤啊?」頗有日日相約在河堤的意圖,可惜我跟馬路住得太遠,來的時間也不固定,後來也沒再遇到那位大姐了。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很想跟他們當鄰居,因為那天一雄戰四犬後,馬路回家直接睡到隔天早上,我們一家子整天都好清爽,吃東西不必藏著掖著,拖鞋也不會被誰從腳後後跟偷襲直接咬走。

只是隨著馬路年紀漸長,不知道是體力下降還是狡猾度上升,有一天他忽然領悟了「家裡到河堤這一段走路真他媽浪費時間和體力」這個道理。我想起因應該是有一次我們在河堤玩得太兇,準備回家時他已經完全走不動了,從他的眼神我知道他不是假裝而是真累了,我錯在沒有讓他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再走回家,我錯在直接掏出手機打電話給阿德哥問他能否來接我們。阿德哥二話不說就來了,他真的是來接馬路的,因為他沒帶我的安全帽,所以後來我只好目送他們倆騎摩托車離開的背影,再自己走四十分鐘的路回家。

那真的是一次很慘很慘的經驗,除了我終於證實自己是撿來的,馬路才是我爸媽親生的之外,從此之後馬路去河堤都不肯自己走路回家,每次走到阿德哥來接他的那個轉彎處,他就會坐下等車,死拖活拖都拖不動。我想,他已經認定那邊是接駁車的站牌了吧。後來只要我們去河堤,阿德哥就要在家裡stand by,而我每次打電話回家叫車的時候,都要顫抖著哀求:「爸爸你要記得帶我的安全帽...。」即使如此,後來阿德哥還是有幾次沒帶我的帽子,讓我自己走回家。(領養的就可以這樣對待嗎!?)

隨著馬路公子年紀越大,他的怪毛病就越來越多了,一開始還可以自己走去河堤搭車回家,後來變成去河堤來回都要搭車,最後演變成不跟我去河堤、只喜歡搭阿德哥的摩托車兜風,還有了三不走原則:天氣太冷不走、下雨天不走、天黑不走。枉費我當年還幫他買了貴死人的雨衣,最後不但不肯穿,還淪為他嘴下一縷亡魂。本來阿貴姐還不相信馬路如此龜毛(沒遇到之前我也不相信世界上有這種狗),一直認為是我偷懶不帶他出門(靠這世界上還有比我更勤勞的女性嗎竟然說我偷懶),直到有一次親眼見識到天黑之後我邀請馬路去散步,結果馬路以時速一百的氣勢把我撞到牆上挖不出來她才相信。

這篇怎麼又變得夭壽長了,下一篇再來說那件很可怕的事情好了。(把我咬到掛急診的精彩故事也還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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