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狂眼中的世界

蘇韻還在門外，親切地對美美點頭，美美抬高頭回以冷漠的瞪視。

蘇韻望著披頭散髮的美美，雙腿赤裸，滿臉疲態，兩隻眼睛被隔夜妝弄污，大白天像個女鬼，飽滿的胸口沒穿內衣，頂著罩衫露出明顯的乳房形狀與乳頭，裙子也短得幾乎要露出屁股，蘇韻猜想她多半也沒穿內褲，渾身散發野蠻卻單純的性吸引力。

美美前夜喝多了，還有些宿醉，腦門彷彿頂著千斤重，見到蘇韻上下打量的眼光才想起忘了把外套穿上，卻不知該不該回周肇錦房裡拿衣服，但若因此延遲離開的時間而撞見玥盈，周肇錦可不會饒她。蘇韻向她做出噤聲的動作將她引到廚房。美美嘟著嘴，輕手輕腳地走在蘇韻後面，心想最糟也不過是硬著頭皮出門，時間還早，路上未必有太多人，就算真讓人看到了，她幹這行難道還怕誰說閒話嗎？想是這麼想，兩隻眼睛還是急得紅了，頻頻將臉轉向周肇錦的房門，盼望他將衣服拿出來。

周肇錦當然不會出現，他從來不關心任何一個下了他床的女人。

蘇韻把掛在廚房一件長風衣遞給她，有些尷尬地說：「下次來再還我吧。」美美咬著嘴唇點頭，穿上風衣準備從後門溜走。蘇韻又拿了兩片夾蛋的吐司柔聲道：「帶回去吃。」美美歪著頭有些遲疑，蘇韻乾脆地將吐司塞到她手裡，連珠炮地說：「快去吧，他們要下來了。」美美低低回了句「謝謝」，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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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韻站在門口目送美美誘人的背影，感觸良多。這女孩雖然濃妝豔抹，至多十七八歲，眼神卻若干蒼老。做這行的女孩都是這樣，蘇韻看過好幾個了，還是無法習慣，她對女孩們總是懷抱愧疚，因為她們都是代替她在周肇錦身下受苦。美美是周肇錦的女孩們裡最受蘇韻喜愛的一個，她會故意找些話題逗弄她，期待得到一些回應。美美從不搭理，但蘇韻還是從這種單方面的互動裡得到安慰。

桌上擺著兩杯牛奶和幾個煎蛋，蘇韻想了想，再炒個青菜吧。將冰箱裡林太太送的兩把紅菜拿出來洗切，加點蒜頭爆香下鍋，這是臺式做法，味道不錯，玥盈挺喜歡吃。這孩子在臺灣土生土長，根本就是個臺灣人，連口味都和父母不同了。

忽然聽得玥盈驚呼：「媽媽，好臭喔，燒焦了！」蘇韻才發現自己鍋裡的紅菜已焦了一半，可惜了。她將殘渣倒進垃圾桶，一邊吩咐玥盈將一樓的門窗都打開，揮手驅散空氣裡的焦味。想著要起鍋重炒，又想玥盈快遲到了，還是放棄吧。玥盈已機伶地解決了牛奶和煎蛋，又拍了拍肚子表示吃飽了。蘇韻笑著從冰箱裡拿出便當遞給她，盯著她收進背包裡。

吃過早餐的小女孩與母親一道走到學校，蘇韻送她進幼稚園教室，看她像隻小鳥似的飛進一大群同學裡。隨班老師姓邱，是個胖墩墩的年輕人，坐在教室後方活力十足地向蘇韻打招呼：「蘇老師，送玥盈上課啊？」蘇韻含笑點頭說了聲：「欸，麻煩邱老師多照顧。」玥盈回頭看媽媽要走了又小跑步奔來，附在蘇韻耳邊說：「媽媽，快回家叫爸爸起床呀。」蘇韻蹲下身子摟了摟她，算是答應了。

蘇韻回屋時周肇錦已經起床穿好蘇韻熨好掛在樓梯邊的制服，正吃著留給他的早餐。蘇韻向來佩服他這點，不管前夜多晚入睡，他周肇錦早上永遠精神奕奕。蘇韻脫下外套掛在門邊，隨意在桌邊坐了下來。「非得離我那麼遠？」周肇錦端起咖啡狀似不經意地說，蘇韻這才發現自己坐的位置確是長餐桌上離周肇錦最遠的一個。

「隨便就坐下了，何必這麼敏感？」蘇韻將桌上的碗碟端到水槽邊，順勢避開座位這個敏感的話題。周肇錦盯著她，冷哼兩聲，蘇韻分明聽到了，卻還是低頭洗碗。

周肇錦說：「我想我應該會和美美定下來……一陣子，你說呢？」蘇韻嘆了口氣，沒有回答。這有甚麼好問，他既不是她的夫，她也不是他的妻，只是為了孩子假扮夫妻，周肇錦卻常以愧疚的丈夫嘴臉說些討厭的話。

周肇錦本來就沒期待她的回答，他只是喜歡看蘇韻那不勝其擾的表情。嘿，真有趣。他自顧吃完早餐後將杯盤一扔，沉默地出門去了。雖然面無表情，心裡卻挺愉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