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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想,人的一生能認識多少人,而這些人中又有多少會永遠留在我們身邊。時常是這樣的,有些人我因沒能留住而遺憾,有些人我因逞強留住而遺憾,但還有些人,我至今仍無法分辨屬於前述何者。--------------節錄自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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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緣由】筱珪說 

 

  蓋茱,一位文筆與氣質迥異的作家。
  

  我與蓋茱相識十多年,自幼看著未經雕塑的她展現對創作的能力與執著,縱使非科班出身,一路跌跌撞撞,依然抱持成為全職創作者的夢想而努力著。
  

  直到兩年前,蓋茱終於獲得與某知名出版社簽訂的第一份合約,她當時那興奮與激動的心情深深感動了我們。無奈去年的金融海嘯打壞所有的計畫,出版社將出版時間一延再延,直到今年初終以單方面提出解約收場。
  

  她雖然帶著沮喪的表情說非常失望,卻還是持續將作品貼在網路上與網友分享。我告訴她機會不應該是漫長的等待,而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應該努力去創造,並大膽提出獨立出版的建議,就以這篇我們都很喜愛的「牽」作為我們的首創品。從文章的架構與內容編寫、書名的決定、封面的設計、印刷廠的成本估計以及網路通路的選擇,一點一滴的累積,才有這本書的誕生。
  

  付印這日正好是蓋茱的生日,我告訴她:為了圓夢也好,當作紀念也好,在妳三十歲這天我們做到了。
  

  各位親愛的讀者們,如果你們也跟我一樣喜歡蓋茱的創作,請以行動來支持我們。讓所有喜歡創作的朋友們都能有更多的力量寫出更好的作品。
  

  最後,我要感謝那些在背後默默支持我們的朋友們,你們的鼓勵是讓我們堅持下去的動力。不只是資金的問題,獨立出版是一條充滿不安的路,每一步都踏得戰戰兢兢。
  

  但就像我告訴蓋茱的:想要飛,就不要怕跌倒。這是我們對自己負責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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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蓋茱說

   

  這部作品原本的架構和成品不太一樣,不過起點都是感情。
  

  我不是一個擅長處理感情故事的人,因此在書寫這本書的過程中時常遭遇挫折。我既害怕寫得不夠深刻,又害怕說得太深刻會洩漏太多真實的心情。
  

  但創作是無法欺騙的,字字堆疊的都是作者的價值觀,到了最後我也只能豁出去了,於是每一個角色都是我,每一個角色也都不是我。我在舞台上,我也在舞台後。
  

  本書的另一個起點是信任。
  

  太複雜了,關於信任。戀愛中的情人們,多年的朋友,利益相關的合作夥伴,一旦牽扯感情,心底那抽抽的嫉妒與揣測總瞞不過人性,於是它從空中俯視著眾生而後偷笑:「你們把事情搞得太複雜了。」是的,感情其實只是一種很單純的感覺。只是希望一輩子牽住彼此的手。如果不行,也會一輩子牽掛著。希望妳快樂,希望妳過得比我好。
   

  如此而已。
  

  完成這本書,第一個要感謝的當然是一直督促我鼓勵我的筱珪,以及在作品催生過程中應我要求而奉獻己力的朋友們:勉強擠出時間為我設計封面的家華,義務為我校稿的小聃,借我照相機又免費讓我拍照的兩位模特兒,和其他一直鼓勵著我的朋友們。謝謝你們願意相信我可以做到,也謝謝你們一直陪著我直到我真的做到。
  

  我也希望這本書是我的起點,而不是句點。對一個喜歡文字的人來說,可以一直寫下去是一種幸福。
  

  我想我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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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寸】A5(21cm x 14.8cm)

【頁數】192頁

【備註】訂購前請謹慎確認數量及付款方式。

【面交】取書以台北市捷運沿線為主。

【郵寄】取書於訂單送出後七個工作天內寄達。

【blog】蓋老太太茱的水煙袋 http://catchjill.blogspo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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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連載:

 

【一】湘繡說

  
我常想,人的一生能認識多少人,而這些人中又有多少會永遠留在我們身邊。時常是這樣的,有些人我因沒能留住而遺憾,有些人我因逞強留住而遺憾,但還有些人,我至今無法分辨屬於前述何者。

  
第一次見到素雨時我高中剛畢業,姊姊則大學畢業工作不滿一年。媽媽說爺爺來電要我們搬回彰化老家的大宅同住,爸爸工作丟不開,台北的家便暫且不動,讓我們母女三人先搬回去,看看老人家怎麼說。媽媽原擔心我們姊妹倆不肯,但我反正暑假結束便返回台北念大學,無所謂這一個夏天的去向,姊姊則順勢辭了原就不甚喜愛的工作,專心準備公務員考試。回老家當天我便察覺我們是不受歡迎的住客。小叔小嬸態度冷淡,二伯與二伯母更是連話也不與我們說,至於失蹤了的大伯依舊是個禁忌,沒人敢提。


在台北時常聽人提起「好想在與世無爭的鄉村養老」,但老家的人可沒一個「與世無爭」,他們甚麼都爭,爭面子、爭女人、爭錢、爭地甚至爭神明。人與人太過靠近時可爭的東西便多了,遠不如都市人獨善其身的本領。家裡一票親戚對我們母女三人愛理不理,為的還不是怕我們爭爺爺的財產。

  

搬回老家的第二天姊姊遇上素雨二姊,兩人相談甚歡之餘發現小學時期曾經同班,後來素雨二姊便經常造訪我家。大概是第三次還是第四次時,素雨二姊帶了素雨。那天是個大晴天,陽光熱辣辣曬在臉上像刮了幾巴掌,我一早起床看到媽媽硬塞了幾罐醬菜到我行李,忍不住與她大吵一架。我說,開學還有兩個月呢,到時醬菜都壞啦。媽媽說,哪那麼容易壞,醬菜就是不容易壞才叫醬菜啊。說真的,我倒不是怕菜壞,我是怕那些醬菜弄得我包包裡所有東西都是醃漬味,但這理由我說不出口,說了媽媽也不會明白。

兩人吵僵了,媽媽氣得甩門而去,我甚覺懊惱,想一個人出門晃晃又有些膽怯,才在門廊下對著太陽發呆。

  
素雨的腳踏車彎進院落的時候帶進沾沙的風扎了我的眼,我慌得直甩頭,帽子就飛了。我伸手沒能抓住,眼睛又睜不開,只隱約聽到腳踏車尖銳的剎車聲和素雨二姊開朗的招呼:「繡繡,這是我六妹,妳小時候見過吧?」

  
雖說幼時在老家住過幾年,但我對這裡的人事物並未留下深刻印象,聽素雨二姊說得熱絡,我也只能掛上客套的微笑。幸好她沒再多說甚麼便進屋了,我想,她是急著見我姊。

  
我禮貌地對傻站在太陽下的素雨伸手,想招呼她到屋簷蔭涼處,她卻真將手遞進我手裡了。我的手便這麼成了一個巢、一片膜、一只碗,密密地包覆了她的手。

  
素雨的手比想像中柔軟,是一雙少女的手。我瞬時萌生照顧她的念頭。我們在院子裡看著彼此,像兩隻照了手電筒的青蛙。她的另外一隻手還緊握著腳踏車龍頭,在我們頭頂上,是亮燦燦的陽光,照得她黑髮泛白。汗珠子如噴泉由她細緻的毛孔中濺出,喧嘩為萬千道小小的彩虹,在她身周形成柔和的光暈。我這才發現她真是好看,朗朗的眉,朗朗的眼,朗朗的鼻子,朗朗的嘴。

  
她是個朗朗的、好看的小傢伙,她是個朗朗的、迷人的小傢伙。

  
那時我尚無法釐清心中驚異的感覺,只對眼前的女孩充滿好奇。她叫甚麼名字?幾歲?喜歡甚麼?討厭甚麼?從何來?去何處?想甚麼?餓?渴?我想知道更多,關於她的指尖,關於她的瞳孔,關於她好看的肩膀和眉頭。

  
我握住她的手保持數秒鐘的沉默,素雨露出尷尬的表情,無意識地轉動腳踏車龍頭。嶄新的腳踏車在陽光下折射刺眼光芒,照進我眼裡。我唉唷一聲放掉她,雙手遮住眼睛。素雨踩下腳架,急著拉開我的手,兩隻大眼睛盯著我的臉:「怎麼啦?」我促狹貪心地,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右手反握她左手,左手反握她右手,露出一張鬼模鬼樣的臉,對幾乎要貼上我鼻子的她吹氣著說:「騙妳的。」

  
素雨二姊進屋後就沒聲響,想來和姊姊聊得正開心,我不願打擾她們,便問素雨:「村裡哪裡好玩?」素雨說:「看妳想玩甚麼。」我說:「甚麼都好,帶我去玩。」於是我便牽著她的手往外跑,連腳踏車也不顧了。我太高興,高興得不像我自己,地上的沙礫鑽進我夾腳拖鞋裡,我隨便曲了曲小腿把它們都甩了,快樂漲滿我的胸口,好像所有不開心的事情都可以像甩掉沙子一樣甩一甩就好了。

  
走著走著我感覺頭上多了個東西,一摸,才發現飛走的帽子不知何時又回到我頭頂。素雨停下腳步扶著我肩膀讓我站好,細心地將戴得歪七扭八的帽子端端正正擺回我頭上,臉上表情認真,像鑄劍師看著劍那般溫柔卻豪情。原來她默默將我的帽子撿回來了。我任她為我繫好帶子,又任她輕輕為我攏了攏長髮,我這才發現她原來高出我許多。

  
「別曬傷了。」素雨說。我點點頭,想說點甚麼,臉一紅卻甚麼也說不出來了。

  
那年夏天我們很快樂,素雨帶我玩溪爬山,連半塊石頭也沒錯過。我沒有妹妹,自小便嚮往有個妹妹,我以為我喜歡素雨就像喜歡一個小妹妹。我告訴姊姊,素雨在我身邊令我安心。姊姊說:「她們家的姊妹都很溫柔。」

  
十八歲以降,素雨一直是我最重要的朋友,雖然大部分時候我並不瞭解她。她很情緒化,像曇花的花苞,終日蜷曲卻心血來潮,往往今日說開便開了,明日說萎就萎了,於是我總是錯過,只能在偶然意外的清晨撿拾散落的花瓣。雖然遺憾,我卻並不想改變她,她想開便開,想萎便萎吧,吸引我的一直都是那個隨心所欲又任性的李素雨。

  
我像失明的孩子在黑暗裡依循淡淡的蛛絲馬跡尋找她的真心。我只靠觸手所及猜測她的喜怒哀樂。我拼湊她的情緒,並被我所拼湊的情緒牽引,我跟著喜怒哀樂,卻並不明白原因。最後我明白了,極度透明的我與極度隱晦的她,原是兩個不接觸的極端,但我十八歲那年夏天,我們受命運推動往彼此的方向前進,於是我們註定從此無法從對方的生命裡抽離。

  
兩個月後我必須回台北,行前我一再叮嚀素雨,若考上台北的大學一定要來找我。她說好,眉宇間卻有種我看不明白的愁。我以為是離別讓她愁,遂柔聲安慰了幾句。素雨啼笑皆非,像拍孩子那般拍拍我的頭,一言不發便轉身走了。她終究沒讓我明白她的愁。


一九九九年開學後我在校園裡發社團傳單時遇上素雨。她見了我想躲開,我卻一把揪住她。這兩年我斷斷續續從素雨二姊口中聽聞素雨的過去:她愛過一個女孩,而後她被迫離開這個女孩。當年她的父親很是生氣,失手打死了她從小養的狗,兩人從此交惡,不再交談。

  
乍聽舊事我很驚訝,數夜難眠,莫名心痛,胸膛裡猶如住了幾百隻以犄角互鬥的公牛,波濤洶湧。素雨若有所思的眼神在我腦海飛翔,她的沉默原來是如斯心痛的回憶。我想照顧她,我心裡滿滿都是想照顧她的衝動。

  
緣份讓素雨來了,來到我所住的城市、我所在的學校、我走過的路線,就在我面前。我揪住她,大庭廣眾間喊著:「妳來台北竟沒通知我!」她窘得沒處鑽,只低著紅紅的臉,我卻十分得意,這是懲罰低調的她不跟我聯絡的最好方法。旁人都在看,但我一點也不在乎,就讓他們看吧,我只要手裡穩穩地牽住素雨我就甚麼都不在乎了。

  
素雨看我的眼神像看個普通朋友,我們的確不特別熟稔,她總保持若有似無的距離,就連我自己也說不上我們為什麼會湊在一塊兒,大概,是因為我拼了命想向她靠近吧。我明白她的,為了自我保護,她以淡淡的難以捉摸隔開逼近的人,包括我。用市儈些的話形容,她只要酒肉朋友,不要真心相待的人。她故意言不及義,避免被迫與人交換秘密。她害怕親密關係,因為害怕冒著失去一個人的風險再付出感情,而她已沒有勇氣重新體驗失去。

  
但我不在乎,我不顧一切揪住她,我不顧一切揪著她的袖子她的手她的肩膀她的頭胸腰腹腿心尖心房心室,我揪著她一步一步往前,我揪著她,要她睜開眼睛,要她知道,那年夏天在院子裡我第一次握住她的手就沒打算放開。我不只是狐群狗黨,我不只要短暫停留,我不僅是一場邂逅。不管花多久時間,我要抹去她眼睛裡的寂寞。

  
因為我的積極,素雨入學後很快便進入狀況。她學著抓頭髮、穿牛仔褲,扛吉他唱歌,雖然沒有太好的歌喉,來去就幾個上不了檯面的和弦,但每當她模擬卡本特妹妹憂鬱的嗓音唱著荒腔走板的「世界盡頭」,我就激動地想落淚,心情,就像將猴子送上太空的科學家。


火鍋大王位於學校大門左轉第三條巷子巷尾,是學校附近我最喜歡的餐廳之一。素雨說火鍋大王的廚師手藝只比我略佳,甚至稱不上普通。人多的時候湯頭太稀,人少的時候湯頭太鹹,若非挑出一個勝過其他餐廳的優點,大概只有環境整潔了吧。雖然被素雨批評得如此不堪,我還是偏愛這味,想不出該吃甚麼的時候我便會說出「去火鍋大王吧」這句話,素雨雖不情願,倒也還是每次都順了我。

  
我到台北念書後沒多久爸爸也順利內轉到距離彰化較近的分公司服務,台北的房子便餘我一人獨居,我不耐寂寞,一個月裡總有幾次吆喝眾人到家裡開火鍋派對,湯頭當然外帶自火鍋大王。火鍋派對的受邀者有時是些與我交情好、家境差的朋友,我因無需擔付房租又兼了兩份工,往往也就不跟大夥兒收錢了。一次素雨酒後難忍醉意問我:「這些費用怎麼算?」我笑嘻嘻搖頭不語。素雨瞪著我,罵了我幾句就睡了,我見她表情,知道她嘴巴上罵我浪費,但心裡卻是雪亮雪亮,挺高興,不是真的怪我。哪有人做好事還挨罵呢?

二○○○年聖誕節我約素雨吃聖誕餐,卻被臨時出現的落雨打壞了行程,最後還是只能走進火鍋大王。火鍋大王秉持一貫潔淨如新,明亮的落地門窗引進屋外的光線,更襯一屋牆壁雪白。老闆對此十分自傲,甚至做了半開放式的廚房讓過往來客將刷得晶亮的廚房盡收眼底,彷彿正無言地說:瞧仔細啦,火鍋大王可不是普通的骯髒餐廳哪。

  
那天大雨嘩啦啦將人潮由街上各角落送進餐廳,我們自不例外。我選了落地玻璃門旁的座位,欣賞雨點徒勞地打在窗上,卻無法撼動我們絲毫。素雨嘟著嘴,對聖誕節得在火鍋大王渡過有些不滿,我卻是高興的,還有哪裡比火鍋大王更適合李湘繡和李素雨共度節日呢?

  
我們著實餓了,沒花太多時間點餐。雖然撐了傘,但素雨為了護我,左半邊身體還是全讓雨打濕了,趁著等水滾的空檔正拿衛生紙拼命地擦。我從洋裝口袋掏出手帕遞給她:「用這個比較快。」她說句謝後取過,豪邁地擦拭起來。手帕讓我貼身收著猶有餘溫,擦過她的臉時令我的心跳漏了幾拍。

  
即使經常見面,在她面前我還是笨拙地像個神經兮兮的少女。

  
大街行人紛紛,打傘的、沒打傘的,徐行的、奔跑的,個個皆急於躲避路上急駛車輛濺起的水花,摩肩擦踵搶奪騎樓。幾隻流浪狗瑟縮在牆角,母狗骨瘦如柴的身體為幼犬遮擋冰冷的雨水,幼犬們喘息著在母親的腹部躲避,半天沒有動彈。活不了了啊,我在心裡嘆息,這麼冷的天。

  
面對匆忙避雨的人車與貓狗,躲在屋裡的我們顯得卑鄙,卻也慶幸。

  
這雨景並無特別,這日的我與素雨也並無特別,直到我將臉湊近她。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預謀。說沒有,但我似乎早想這麼做。說有,但我從來沒想過我真會這麼做。便是決定要這麼做了,火鍋大王似乎也不是個適合的地點。只是能怎麼辦呢?愛情的海洋本就滿是衝動的巨浪,我就在火鍋大王裡讓這浪打翻了理智。

  
當她暖暖的鼻息變成我的呼吸,我終於忘卻所有猶豫,隔著矇矓的蒸氣一次又一次侵犯她的嘴唇,我無法找回自己,我不是李湘繡,而是一個旁觀者,看著李湘繡滿臉潮紅、愚蠢可憐地爭取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幸福。

  
我眨動眼睛,長長軟軟的睫毛刷在素雨臉上,我笑了,臉上鑲著兩彎帶傻氣的新月。她與我想像得一樣香甜。我結束了試探的吻,輕輕坐回我的椅子,素雨卻像掐著水果一樣捧住我的雙頰,回給我另一個很深很美的吻。

  
懵懂的愛情因雨而生,找不出特殊原因。我是澎湃的大海,是海中女妖,是甜美的浪花,誘惑她跳入我只進不出的螺旋海流。她是迷路的海鳥,是水手,是被拉攏而入殼的海風,讓我頭暈目眩,軟倒在她噗通噗通的胸口。我們補足對方的缺失,卻也放棄部份的自己,我們因此快樂,卻也因此憤怒。我們在快樂與憤怒間來回飛翔,闖進人們將之稱為愛情的禁地。

  
我就這麼莽撞敲開素雨的世界。

  
我的渴望和我的吻一樣不懂掩飾。當我太喜歡一樣東西便恨不得即刻與全世界分享。後果,永遠是李湘繡最後一件考慮的事情。我們在火鍋大王的吻震驚不少人,愛她的,愛我的,愛我們倆的。但我甚麼都不在乎,我只要手裡穩穩牽住素雨我就甚麼都不在乎。

  

這個吻代表甚麼?我並不真懂。與其說是承諾,不如說是愛情的一時興起。用一個纏綿的吻訂購她的依賴,表達我的寵愛。目的,是為了軟禁她的心智、擁有她的思念、勾引她的注目、豢養她的軟弱、霸占她的堅強,享受對她任性與接受她的任性的權力,擁有旁人無從得知的秘密私語與床笫之樂。

  
想要讓我的靈魂與肉體理所當然在她懷中棲息,直到永遠。

  
看似激烈,卻非常溫柔。看似浪漫,卻非常實際。

  
我還記得,隔著火鍋蒸氣,素雨的臉紅撲撲的,眼神好深,像兩汪黑色的井水,我就這麼掉下去了,我知道我掉下去就爬不起來,但我毫不掙扎跳了下去,連噗通的聲音也沒。我心跳聲如戰鼓擂鳴般劇烈卻找不回屬於自己的節奏。素雨的眼神是隻軟綿綿的手,伸進我胸膛,操控不隨意肌壓縮的頻率,擠壓我的血液,讓我呼吸困難,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心不歸我管了,它叛逃了。

  
這愛便是如此深刻,一轉眼開啟我的心動,也可以一轉眼開始我的心痛。

  
我記不確切與素雨分手的日子,彷彿,也是個下著雨的冬季。記憶像手指抹過的素描畫,充斥鐵黑色糊了的煤灰,一顆一顆粗糙地塞滿纖維的縫隙。我越想釐清圖形,就越只見到一片模糊,像一輩子的淚水糊了眼睛。我想,是因為太痛了,太痛了我只好關掉腦子的開關,逼自己忘掉一些,逼著逼著就好像真的忘了,就好像真不那麼痛了。

  
為了不痛,我寧可捨棄真實的自己。

  
分手那夜我們也是相約火鍋大王,多麼諷刺。素雨衝動地說出「我們分手吧」,沒敢看我的眼睛,只凝視滾開的湯頭。我沒有錯愕,大概也是因為等這句話等了許久。怕她內疚,我努力讓臉上掛著成熟爽朗的表情,眼睛卻酸了,一低頭,眼淚就落在大腿上,大腿上沾了兩顆圓圓的淚痕,有些滑稽。我畢竟還是哭了。

  
我沒說話,盯著桌面的碗筷,分不清眼裡迷濛的是火鍋蒸氣或隱忍的淚水。

  
素雨慌了,她說,沒想過妳會哭,沒想過妳會在乎。呵呵,我笑了,她不知道我會哭,她不知道我多在乎。也好,就當作是這樣吧。我擦掉眼淚露出一個鬼模鬼樣的臉,說:「騙妳的。」

  
最後一個愛她的機會就是放她走。我對自己說。

  
我們花了數分鐘保持沉默。終於我抬頭帶著燦爛的笑容說,那就這樣吧,我們都要過得好。素雨的表情有種驀然領悟,我想我一定是我沒藏住眼裡鑲著痛楚、鋪天蓋地的痛楚。我強裝的若無其事畢竟還是灼傷了素雨,於是我知道我們都已經沒有退路。「那就這樣吧。」我又說了一次,希望她能明白。

  
有些事情不懂比懂好,有些事情萬一懂了,也是假裝不懂比較好。

  
我沒多問,哪怕我早知道她有別人,哪怕我心裡有許多疑問。她是誰?甚麼模樣?真比我好?妳真不再愛我,連一丁點也無嗎?妳愛她甚麼?妳們怎麼認識?她愛妳嗎?她愛妳勝過我嗎?但我甚麼都沒問,我輕易放棄掙扎,放棄回憶,放棄素雨。沒有愛就讓彼此都自由吧,這是我的驕傲,也是我對自己負的責任。我只能這麼做,我必須這麼做,因為我已沒有別條路可走。

  
我們以一個擁抱結束,各自付了帳,留下一整桌沒吃的食物。數日後素雨便收拾妥當搬出我的房子。我聽說她馬上便與另外一個女人另租套房同居,但,已經不關我的事。我知道我們重疊了,但我不去想,我不能想,也沒必要想。結束了,想得再多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另外一份愛情的微笑變成素雨心中的唯一,她早已無暇顧慮我。

  
我們太習慣對彼此寬容,以為分手只是無傷大雅的過程,就像以往每一次共同的結論,即使爭吵也只要一個擁抱就能弭平。總有一天可以平心靜氣討論此事,我想著。也許我們更適合當朋友吧,我又這麼想著。

  
誰讓我們是一對易碎的玻璃杯,雖然相像,卻註定分開使用。(第一章結束)(想看更多連載請點擊至蓋老太太茱的水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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